月凉如水,在天地间流动,不过片刻,便给盛开的月季盖浅浅一层薄霜。天似乎刚下了一场雨,周遭一切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微凉的夜,风带着些湿气。

一道影子飘了一会儿,从花丛中穿过,落在墙边,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

被风一吹,杏眸中的茫然渐渐消散。知春意识回笼,发现自己在一个院子里。她一挽手,一朵月季就从她掌心穿过,现在她整个人都是透明状。

这是记忆碎片开启的世界。

一个青年焦急地在空地上来回走,目光不时看向面前的房间,走动间碰掉花上的露珠,沾湿衣角。

青年身材魁梧,着一身单薄的黑色寝衣,相貌堂堂。他脸型线条分明,是大气威严的方脸。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五官周正大气,透着一股泰山一样不可撼动的坚毅。

对面的房间灯火很亮,人影晃动,水声,嘶哑的叫声,稳婆的指导声,都叫人听得很清晰。

一个佝偻的老人,从回廊上过来,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大氅,走到青年面前,“将军,天气冷,您身上还带着伤呢,快把这个披上。”

将军?难道这是孔忠年?知春又上前看了几眼,可这人跟孔宴白长得和他……不太像。

大祯有那么多将军,这个应该不是孔忠年。知春正想着,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稳婆从里面跑出来,欢天喜地地喊,

“将军,生了!生了!”

男人听着手有些发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激动地握住老人的手,“生了……”

“素娘!”他几乎不要形象跑进里面,直到看到面色苍白,头发汗湿,虚弱躺在床上的人。他才镇定下来,走到床边,孩子也没抱,先握住了女人的手,“素娘,你辛苦了。”

知春也走到床边,看见女人的模样。是个清冷无双的美人,一张瓜子脸有些尖,眉目深邃漆黑,眼尾有些长,鼻子小巧挺拔。整张脸小巧又贵气,此刻汗湿的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侧,削减了她的锐气,多了几分憔悴。

素娘眼睛厌厌地抬起,看着一旁忙碌的众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将军说。”

没过一会儿,门被关上,室内一片清静。

“素娘,你想说什么?”青年坐在床边,捏起毛巾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动作温柔又笨拙,眼神中带着心疼。

素娘目光看向一旁摇篮里的小人儿,眉头微蹙,眼神带着不可言说的厌弃。纤细的手指指向襁褓中的孩子,她声音冰冷,

“将军,将他杀了吧。”

青年动作一顿,手里的毛巾落在锦被上,脸上肌肉抽动,“素娘……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道,“我不能这么做。”

“你必须这么做!”素娘眼睫轻颤,瞬间泪珠濡湿,情绪变得激动,“留下他,只会给你留下后患!将军,我会怕!”

“我不想失去你。”素娘抓住青年的手,脸贴了上去,声音虚弱哽咽,“求你,杀了他……”

青年久久没动,最后手抚上素娘的发顶,痛苦又怜惜,眼眶发红,他轻声哄道,“素娘,他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杀他?”

“将军……”素娘摇摇头,肩膀颤抖。

青年伸手,动作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捧起她的脸,温和地道,“大不了,我们一辈子呆在这里,不要回京就好了,安安静静了此余生。”

“边塞不比京城,是要艰苦些,但我保证有我在,一定保护让你们母子平平安安。”

素娘趴在他怀里,泪水沾湿他胸膛的衣襟。

“是个男孩。”青年看着孩子,自言自语,“如今这一辈的孩子是宴字辈,我想想该给他取什么名字。”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

“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就取名宴白,如何?”青年眼眶发红,“希望我儿一生安康,豁达。”

听到“孔宴白”这三个字的时候,知春几乎是不可抑制的僵住,她看向襁褓里那个安静的孩童,心里难说的复杂。

青年目光柔和坚定,“孔宴白,一定会长命百岁。”

*

“怎么还不醒?”

“时间还早,我们先收拾东西,孔兄,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和你一起搬回去。”

“孟兄,你看着傅兄,这个睡姿可能会掉下床,别把头磕了……”

耳边声音杂乱,鼻尖有一股热意,知春眼睫颤了颤,眼睛慢慢睁开。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孟轩无限放大的脸,看起来很诡异,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