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模糊地答着,回头看了一眼孔宴白走远的身影。捏着饼子咬了一口,眉头紧皱,怎么都舒展不开。

“傅兄,怎么了,饼子是苦的吗?”孟轩看她,吃个饼子还吃出了苦大仇深的感觉。

知春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是饼子苦,是我命苦。”

孔宴白每次见她一次只说两三个字,照这个进度,他什么时候才能心平气和跟她讲话?又什么时候才能信任她?

他的一生,从进京开始就开始倒计时了,立春入学,白露辍学,大雪离开,所有时间加起来不足九个月。孔宴白竟然连一个完整的四季都走不完。

细数知春才猛然发觉,留给她的时间竟然这么短。

这样慢吞吞是不行的。

还是得一而再,再而三找他才行。

知春走出膳堂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书院散学很早,一般未时就会让学生去吃饭。

一抹阳光透过堂前的桃树,洒在她手背,温度微热。知春低头一看,是一朵桃花的形状,但是缺了一瓣花瓣,只剩下四瓣。

桃花开始掉了,三月快结束了。

孟轩走出来,揽上她的肩,“傅兄,要不要去蹴鞠?难得天气好。”

“我蹴鞠可是很厉害的,带你赢他们完全没压力。”

他就是个典型的体育生,一上课就满脸倦色,下了课,生龙活虎。知春摇摇头,笑道:“我还有事没做完,现在得去学堂一趟。”

孟轩可惜道:“那好,我先去跟他们踢,你做完再来。”

她点头,看孟轩离开,转身走向另一条路,去学堂。

学堂位置选得极好,窗户也留得多,时刻都有光透进去,此刻满室黄昏,暖色融融,清风徐来,树影摇曳。

知春才刚进去就看到一个人影,端坐在里面。她脚步顿了顿,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的,要夜读的学子也是酉时才来。

放慢脚步走进去,怕打扰人。知春打算静悄悄拿了东西离开。

谁知抬眸之间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冤家路窄,那人是孔宴白。

他的侧脸一半落在晚霞里,一半刚好正对着她,落在阴影中。高挺鼻梁在光影中轮廓明显,有微茫的光从另一侧冒出影,长睫如扇,在眼睑下投出一道影子。

少年看书看得极专注,姿势半天也没变过,像一幅画,赏心悦目。

脚像被定住了一样,知春站在门口,还是打了招呼,“孔宴白,你也来看书啊?”

他掀起眼帘,漆黑深沉的眼眸如遥夜星辰,可望不可及,散着寒光。

知春漫步进去,负着手,满面春风,“好巧,你说是不是?”

他垂下眼:“不巧。”

“……我要是知道你都是这个点来,我肯定会每天来的。”知春开朗道。

孔宴白抿唇,片刻道:“那我就不来了。”

“……”

瞧瞧,又制冷来了。

知春觉得再过几次就可以免疫了,她坐到孔宴白身旁,抬眼看到他的书,看到一句“朝闻道,夕死可矣。”

是《论语》的内容。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还靠得那么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孔宴白有些不习惯,鼻尖是对方身上淡淡的花香。

他微微侧目,眼神无意瞥见知春耳旁,乌黑的发丝上一片粉色的桃花瓣,薄薄一片挂在上面,在知春耳尖映出一小片朦胧的粉。

孔宴白拿着书的手微微收紧,唇线紧抿,左手抬起拂开知春的肩,开口,

“离我远点。”

肩膀的衣料落下一个浅浅的槽,知春摸摸鼻子,仔细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露出什么不还有的表情了。

少年时期,大多数人总是自尊心比较强,面上不说也能看得出来。伤了自尊人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反应激烈。

孔宴白看的是今天学的东西,难度不算太大。但他现在还在看,肯定有什么问题,知春不能视而不见。

但凡他有这方面的问题,她创造机会也得解决。想到这,知春放轻松语气,做不经意状:“你也喜欢这篇?这篇课文我颇有心得,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说不定你就有新的看法了呢?突然……茅塞顿开?”

喜不喜欢当然是客套话,主要是想帮他。

孔宴白看了她一眼,摇头,眼睫低垂,“我不想听。”

“……”

说完他抿唇,直接合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