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1 / 2)

过去几天,万年没找倪定了解过南淮大学的相关专业,倪定也没在浔陵市停留太久。

倪定提前回南淮市这件事,万年还是从魏承天的朋友圈看见的——毕了业倪定仍然回得这么急,万年因而猜想,他或许会在南淮市工作。

所以大学四年,她有可能和哥哥同在一座城市吗?

脑海里一冒出这个想法,万年连忙勒令自己止住,迅速划走了屏幕上的动态。

这一天学校下发毕业证,还特意请来了有经验的老师讲解填报志愿的注意事项,万年早早到了校。

南淮大学的理工类专业更占优势,然而参考往年的分数,万年没法像倪定一样跨入强势学科,于是保险起见,选择了录取线较低的几门。

夏夜的星星又低又亮,晚风暖烘烘的,傍晚万年参加聚会,正大光明地喝了酒——夜蝉高鸣的毕业季,一张张青春的酡颜太生动,憨饮结束,万年伙同三五好友在夜半十分溜进学校操场,扯着嗓子放声唱起了歌。

这好像是十八年来,万年第一次疯成这样,疯完,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第二天,带着一夜未尽的宿醉,万年的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

将醒未醒之时,人的感性要远远大于理性,于是,缓缓掀开被子后,万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依着本能的冲动,点进了魏承天昨日里发的那条朋友圈。

这么多年来,倪定几乎不怎么分享自己的事情,因而,万年偶尔想要知道他的消息,也要从他的朋友那里辗转获得。

魏承天又发了一条新动态,看完,万年陡然清醒过来,浑身血液涌上了头顶。

已经不记得是怎么拦上出租、又是怎么颤着手订好票,风尘仆仆地奔向了车站。一路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后,万年透过车窗,看见了与自己背向而行的另一辆火车。

这个夏天,也是魏承天和倪定结束四年大学生活,和好友们各奔东西的日子。

在朋友圈里,万年看见魏承天感慨起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而他的配图,不但有推杯换盏的一帮人,也有倪定发给他的一张机票。

这一次,倪定的目的地仍然是德国,起飞时间就在明早清晨。



回忆起来,这是万年第二次独自一人前往南淮市,而与第一次,已经相隔了整整两年。

两年前的那一天,她攥着一个小小的乌龟钥匙链坐在车上,甚至不知道自己下车后见了倪定该说些什么,而这一次,她已经想得很清楚。

她要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约莫是在半小时前,从家里飞速赶往车站的路上,万年点进了那个她很久不曾查看过的账号,南淮大学的表白墙。

点开后,她直接检索起了倪定的名字,看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倪定被人提起之时,评论里的回复忽然变得语焉不详。

有人说倪定曾带过未成年女孩去开房,而这话就如同一块沉石,一下就激起了千层浪。

至于其下的揣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万年不明白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为什么能那么毁他?分明那一天雨下得那么大,而从来最爱干净的他衣服上溅起了许多污黑的泥……可纵使是这样,敲开她的房门后他也始终只站在走廊上同她说话,甚至都不愿意进门去擦一擦。

所以那些人凭什么?

一开始,万年心里涌进的是巨大的愤怒,可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自责。

万年把酒店订在了机场附近。

订房间时,她甚至都不敢细想那张飞往德国的机票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是知道,谷灵阳是对的,这么多年,倪定的照顾从不缺席,拿她当作妹妹的好也是一种真切的好。

可她却躲了倪定这么久,甚至都没有当着他的面和他好好说一声,她很感谢他送的生日礼物。



这一夜注定失眠,而比失眠更折磨人的,则是胃里翻滚的异样难受。

万年不曾想到,酒的余威居然能持续这么久,中午没有吃,晚上没胃口吃得少,胃里稍微空了些,就涌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拉扯感。

到后来已经像是有一双手在搓磨她的胃,万年有些受不了,爬下床后拿着手机出了门,想去就近的药房买一点儿药。

机场附近从来空旷,时间已接近十点,头顶有飞机不断掠过,不远处的飞行跑道上,也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巨大的轰隆声。

那声音和胃里的感受一同搅着万年,竟让她有些走不动道。

而才仅仅走出了几百米,万年就已经开始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