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缓慢地收紧,贺伯安颔首低眉,看向了被攥在自己掌心中的红绸。 明明软的只有薄薄一层,却比那刚开了刃的刀锋还锐利,割破他的肌肤,沿着内里经脉往上,如同庖丁解牛般将他的躯体和血肉肢解开来。 心脏跳动的速度愈发得快,每一次压缩又扩张,都会迸溅出滚烫且鲜红的血液。 霎时间,贺伯安所见之物都被侵蚀成了刺眼的红。 便如同他妻子死的那天。 这红绸就是用萸秋的血染的…… 贺伯安的母亲连通房都算不上,只是因为在那日贺淮醉酒后,不长眼地闯进了院子中,就生下了他。 一个因意外而降临的庶子,理应得不到任何人的关注和爱怜。 即便贺伯安的才能都不逊于鹤灵渊,可身份卑贱的生母与贺淮的偏见都好似两座压在他头顶上的巨山。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庶子读书习字有多厉害,他甚至连去国子监的资格都没有,即便入朝为官,也要靠自己费尽心血才能得到。 贺伯安走到如今的位置,贺家跟贺淮在其中提供的助力微不可计。 他那一步步的脚印都带着泥和尘,内里心酸与艰难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切身体会到。 工于心计,擅谋略,无锋芒,这就是外人眼中的贺伯安。 他游走在太子和卫敛之间,成为双面之臣,所求的不过是在朝堂之上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他的忠诚心稀缺至极,但也聊胜于无。 谁能给他一个向上的台阶,那么他就会忠于谁。 谁能让他走得更顺,谁就是他的主子。 所以他伏低做小,甘愿成为他人的鹰犬,哪怕是被人在暗地里嗤骂附庸太子也无所谓。 贺淮本就厌弃他,如此与贺家背道而驰的结党之行更是让贺家人十分不耻。 贺家人一向圆滑势利,贺淮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明面上不站队不亲储君,但暗地里怎么可能没有思索过太子和祁王之争的最终结局? 他们只是怕,怕冒然选了一方,到最后却落得白费心机的下场。 文官总是清高的,那一张皮要披的工工整整,所有汲汲营营的心思便都按耐在了波澜不惊的水面下。 而贺伯安与太子明晃晃的交好便是打在贺家人虚假矫情的做戏之态上的巴掌,响亮且鲜明。 可惜贺伯安并不顾虑贺淮,真是笑话,一个都不想承认他是自己儿子的父亲,有什么值得顾念的呢? 所以他心甘情愿做刀,做一柄两方势力都信赖的刀。 其实贺伯安再否定,都无法抹去自己身上所携带着的与贺淮相关的某些特性。 他真的很像贺淮,无论容貌,还是为人做事。 做了这么多,贺伯安觉得应该够了吧? 他一个庶子,站在了跟他们一样的高度,谁不他夸一句后起之秀呢? 可在那些人眼中,他就是个蝼蚁,抬手便能碾死的那种。 他们利用他,但打心底里又瞧不上他。 无论做棋子,还是做刀,第一要义便是彻底抛弃自我和感情。 贺伯安舍了自己,却独独对感情没法脱手。 他喜欢萸秋…… 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每天傍晚倚靠在远门口等他归来的身影,喜欢她在冬日时亲手为他系在大氅上的繁复结扣,更喜欢她抱着他安慰他时的轻声软语…… 那般好的女子,是他的妻子。 但她死了。 一尸两命,血流满地。 她的尸体冷的像冰,连带着把贺伯安都快要冻死了。 红绸撕裂,尖锐的声音刺得他猛然回神。 贺伯安低头,看着被自己手指抓烂的绸缎一言不发。 崔莳明的声音响起:“贺四公子,为他卖命,多不值当啊!况且,他根本就不在乎您的这番牺牲啊……你失去妻子,不正是因为他把你推出来的吗?” “难道身为太子,就能这般不顾臣下的死活吗?四公子,我晓得您现在还忠于他……但往后的事情,谁又预料得准呢?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想必这个道理不需我多说吧?” 冷风倾灌,把崔莳明低低的话语都吹散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臣服在祁王的麾下?”贺伯安微微偏头,在昏沉的光影中把目光投向崔莳明。 回廊上悬挂着的灯笼亦是红色,偶有风过,掠起廊灯不住地摇晃,里面的光都仿佛是盛在盏中的琼浆玉露,撒落
无辜(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