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过后没两日,京中便掀起了浪潮。 白雪倾盖,大理寺的青瓦红梁都染上一层霜色。 这边总是很忙碌,下属官员们抱着一叠叠厚重的案牍从积雪满地的院子穿过,黑靴踩出蜿蜒的浅淡水迹。 易朝文笼着袖子立在檐下看雪,他身穿赤色官袍,端方的脸庞上神情肃穆,英挺的眉目轮廓中暗含一股不可忽视的凛然之色。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不待他回头看去,来人便说:“大理寺外有一女子身着孝服捧了文书和证据敲响了鸣冤鼓。” 易朝文浓眉皱起,问道:“她可说了状告何事?” “女子言辞犀利,扬声说五年前的那桩顾家旧案乃是冤案,顾拙及其亲族之死都是枉死……大人,您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吧,属下们已经将人带进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易朝文就已经疾步往回廊另一边的中堂内走去。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堂下的纤瘦身影。 女子披散着乌发,孝衣裹身更显柔弱无依之态,她伸着双臂,捧了厚厚的一沓证据。 易朝文暗叹一口气,踏着钝重的脚步上了台阶。 “堂下所立何人?”端坐在公案桌后面的易朝文肃声问道。 “民女顾思韵,是前兵部尚书顾拙之女。” “你有何冤屈?” “民女要为父亲和族人申冤!五年前的旧案另有隐情,还望大人提案重审,还顾家一个清白与公道!!” 顾思韵高举起臂弯中的证据,有下属官员去接过呈递在了易朝文面前。 易朝文伸手随意地翻了翻,没有细看,但也晓得她拿来的定然是能证明顾拙被诬陷的证据。 只他却并不顺着往下,而是继续问道:“你可知晓,此案是过了陛下圣眼的,若再重新翻案提审,也要陛下应允才行……如果你言语掺假,十条命都不够死的,你不怕吗?” 顾思韵抬头望向易朝文,她脸上的表情很淡漠,原本清冷出尘的眉眼,在庄严冷寂的公堂之上,却无端透出几分执拗跟决绝。 她轻声说:“民女不怕,我早该来的……” 易朝文垂下眼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摆了摆手,挥退堂中诸人后,才问她:“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受审此事?五年前的案子,我亦参与其中,一旦推翻,既是在打皇上的脸,又间接表明朝中有臣子居心叵测媚上欺下……顾家人都死了,此案也就没有再重提的必要了。” 顾思韵闻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弯了弯,她吞咽了几下,语气艰涩道:“易伯父,我知五年前您暗中有想过帮扶我父亲,但奈何人微言轻未能改变结局,可这份情谊思韵始终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没有人比您更清楚我父亲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与前朝余孽纠缠不清?当年陛下急于结案,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我明白顾家都是被拿来做添井石了。” “彼时众人都想让顾家倾塌……五年过去了,有人跟我说可能陛下的心境早已经发生了改变,或许顾家真的能洗脱身上的不白之冤,哪怕是只有一分机会,我都不想放弃。” 顾思韵哽咽着将话说完,泪眼朦胧中,她看见易朝文向她走了过来。 他停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紧蹙的眉峰上似乎浮现出几丝追忆的神色。 “当年我之所以会想要帮你父亲,是因为我心中不安,亦是不肯相信顾拙会行此叛逆之事,可惜证人和证据都指向了你父亲……那时候我才明白即便我有心替顾拙翻供,都抵不住这些确凿之证。” “其时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暗地小心谨慎,就怕旁人瞧出我的心思,将我一齐打成前朝余孽……所以审理顾拙时,我并未沾手半分,只从旁整理了案子的供状,这就是我能官至大理寺卿的缘由……” 易朝文目光深邃,眼底涌出一些复杂又难以解释的情绪,“顾思韵,你从当年的灭门惨案中侥幸逃生,想必你父亲是高兴的,如今又何必再做此事?” 顾思韵盯着他,目光清明且执着,竟叫易朝文产生了几分恍惚,一如当年顾拙隔着幽沉牢狱望向他时,用无声的口型向他一遍遍倾诉着顾家的冤屈。 她说:“易大人,您也说了,当年您想帮我父亲是出于良心难安……难道我就不是吗?” “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他甚至是被推出来做挡箭牌,这点想必您比谁都清楚,所以您忍心让他永世背负着前朝余孽的骂名吗?” 晶莹剔透的泪水从顾思韵的眼角溢出,一滴又一滴,最后连成了不间断的一大片,她克制着呜咽祈求道:“我顾家忠心侍主,可都尽数死在了奸人的手下……他们连一处安身之地都没有
翻案(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