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下的雪,如今正滴滴答答地融成了雪水顺着屋脊往下流。 耀眼的阳光从东边倾泻而来,砸在琉璃瓦上,泛出绚丽的光芒。 鹤灵渊披着厚厚的绒氅沿着回廊往客堂走去,一袭玄色衣袍于大氅中时隐时现,长身玉立的男子面容俊美,昔日的几丝少年稚气被尽数藏进了锋利眉目中。 他愈发好看,也更加接近前世那个隐忍阴鸷的权臣鹤大人。 不似脱胎换骨,倒反像两者相合。 在姜浓面前,鹤灵渊眉眼生动,眸底常常洇着笑,任谁看见了,都要说一声大人好相处。 可一旦离开姜浓身边,无尽的冷霜覆面,身上凌厉又阴沉的威压降下,活脱脱是个地府走上来的索命无常。 他迈步踏进客堂时,卫呈言正盯着桌案上的热茶愣神。 脚步声由远及近,卫呈言循声望去。 他今日着了一套淡青色锦缎常袍,本是极为清俏的颜色,在鹤灵渊看来却有些不合时宜的稚嫩轻浮。 但转念一想,如今才元昭十六年,卫呈言将将及冠不久,哪里如他这般活了两世…… 卫呈言那日日带笑的脸上也不见笑意,眉宇间好似盘着些化不开的愁绪燥郁。 他见鹤灵渊进来,遂起身相迎,“灵渊,你身体可还好?” 关切之语分外真诚,听得鹤灵渊都不禁笑了下,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道:“劳你关心,尚可。” “那就好……我早就想过来看望你的,可惜天一寒下来,这腿就疼的钻心,大夫让我在家中静养,也不知道年前能否彻底恢复。”卫呈言缓行的那几步,腿脚看着确实有明显的钝涩感。 倒远不如前世鹤灵渊那样严重,打眼一瞧也未必能发觉不对劲。 鹤灵渊收了笑容,神色淡淡道:“既如此,那你是该在家中仔细将养着。” 他撩开氅袍,径直坐在了卫呈言对面的椅子上。 两人隔着半间客堂,门口的光影投进来,恍如切割空间与时间的利器。 他们对坐着,脸上神色和心底情绪都早已经不复从前。 鹤灵渊移开视线,嗓音沉沉:“你过来,恐怕不只是看望我这么简单吧?” 他懒得再虚与委蛇,断卫呈言一条腿只是稍微收回来的一点利息罢了,真正的本金则是他那条命。 即便卫敛早就察觉出不对劲,可现在京城中想要卫敛死的人并不止鹤灵渊了。 水面平静无波,可底下却暗流涌动。 卫敛忙着给漠北师家擦屁股,又要谋算祁王此行是安然无恙地回京,还是生死未明地折在漠北或途中。 崔家射出来的这一箭,让鹤灵渊元气大伤,但无形中又帮了他一把。 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递到卫敛那边的消息都将变成是崔家知晓卫敛的计划后,在暗地里痛下杀手予以警告。 这一箭预示着崔家与卫敛的关系完全破裂,并同时表明崔家再也不会受到卫敛的胁迫与掣肘。 看,你手握五年前的旧案把柄又如何?我们崔家发现了更加不得了的东西,该害怕的人是你了。 而卫敛那边想必怒火是烧过几遭了,但他能奈何得了崔家的嚣张气焰吗? 这一口气无论如何都要憋住了,至少短暂的和平能给他挤出更多想法子补救的时间来。 最后太子那边则在探查先皇后之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查得越深,将来对皇帝和崔贵妃的反噬就越严重。 三方人马或多或少有了交集,或敌对或事不关己。 唯一共同点是,他们表面上都未曾再有过多动作。 选择按兵不动是因为底牌未明,他们还在估量自己手上所握的筹码是否值得在此时抛出来。 而鹤灵渊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什么都不怕。 四面楚歌的卫敛、自以为掌握全知视角的崔家、包藏祸心难以按耐的太子……这些,才是最重的筹码。 他们捏着别人的命/根子,殊不知自己也是被捏住的那一方。 鹤灵渊的话音落下,房中寂静须臾,最后卫呈言扯着嘴角轻笑出声。 “灵渊,你变了很多。”卫呈言抬起脸望向对面正襟危坐的俊美男子,“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你了。” 鹤灵渊冷嗤一声,“卫呈言,废话少说,你知道断你腿的是我,为何没有向你祖父告状?” “你我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他?”卫呈言面露不解。 “哦,所以就是你做卫敛的狗,帮他咬人……但你在外面被人踹了一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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