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虞飞甍,他或许还愿意尚公主,大仇得报,日后就死守着驸马的称号,可如今,他血海深仇已报,也认清了自己的心思,实在不愿意尚公主。 就见略远处,烈阳刺眼下,他从袖中捧出了将军之印,那是能够号令骁骑军的一方掌印。 将军府门前,高大的檐角将二人笼罩,虞飞甍仅仅只是点了点头,从那日当着长平公主的面,他拉着她走,她就已经答应了他,支持他的一切想法和决定。 动人心神的风掠过,将他们一双衣袂拂动,犹如万里波涛静静潺流。 “这样说,你是死也不愿尚公主?”陈将军最后问一句。 他不由心中替他焦急,长平公主的驸马,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可有人偏偏不要。 马儿不顺的响鸣被人忽略,唉,那便先暂且将人擒拿下,待秉明了圣上,再做打算。 就在以为一切妥当之际,锋利有力的箭从前方射出,方向直奔那二人。 “公主驸马,或死。让他选!” 说是这样,可明显崔江行不愿意尚公主,只有死,才是这话的答案,也才有了这支箭的出弓。 箭风有力,冲着人命门而去,带着绝对的杀意,他怎么忘了,这趟过来,还有个赵国公跟着。 陈胜荣大惊失色,赵国公是长平公主的亲亲外祖,自幼对她疼宠至极,年轻时又是武艺非凡,尤其箭术,百发百中矢不虚发,可谓是百步穿杨般的高超。 他定睛看去,愈发讶异,竟然在那瞬间时刻,崔江行身边的女子手腕有力,将人拉开半步,堪堪躲过了那深入地面的攻击。 陈胜荣不由替他们松了口气,只是谁想,赵国公横眉怒目,手上翻转,便搭上了一连三支箭羽,同时射去。 这三支箭个个带有杀意,都比第一支强上许多,更是赵国公的独门绝技,今日竟然见他使出。 视线一转,果然他们二人难敌利器飞越,都是朝着崔江行去的。 情急之下,那女子竟然以身去挡,利箭入身的声音不小,“嗖——”的一声,让人惊心动魄。 “嗯……!” 虞飞甍只觉锋利入骨的绞痛彻底席卷全身,低头再看,竟然如此之准,插在了她胸脉上。 潺潺的鲜血溢染了箭口周围,此时才真有一株红莲以血绽放。 身体骤然下坠,难以支撑着轻柔的躯体,脚边是那三支利箭,已经没入了沙泥里。 她贝齿紧咬,腮颊旁也抽动着力气,轻若鸿毛的身子即将栽倒,身后却突然坚实,崔江行长臂一揽,将她带入怀里,一时两人都匆匆倒下。 “你怎么样?!” 他双膝跪地,撑着力,手脚却慌乱至极。 用手捂住她流血之处,又不敢用劲,见那血愈发扩大,崔江行眼中甚是焦急,他早该想到的,违逆了皇命,就不会有活路。 虞飞甍在他怀里好像很痛苦,唇色苍白,大可见全身血液从伤口流出,如同破了口的皮球,当是如何也制止不住。 唯一明显可见的是,他手抖了个不停,按在伤口上也像是没有一丝气力,“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 那修长的指刚要将人抱起,就被她制止,有气无力的:“来不及了……” 她能意识到自己将要死掉,原本属于禁卫军的喧嚣在她看来,已经模糊不清。 “——” 耳鸣声响起,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受。 就是面前崔江行的脸,她也觉着朦胧模糊起来,抱怨道:“死……真的、好痛啊……” 很少会听见她说疼,难道只有临死前,她才会向人展现出自己的脆弱吗? 崔江行心口的窒息感强烈,强烈到眼睛在瞬间充满了酸涩的泪,“不……不要。” 他不想她死,说要陪着他的呢?为什么要给他挡箭?! 怀里的温度逐渐减退,她最后探出手,要给他擦泪:“别哭,我不后悔的……” 冰冰凉凉的触感在他眼前,模糊的视线这才重新清明。 他睫羽翕动一下,柔荑陌然坠落,她说完了这句话便停止了呼吸,是真的离开了。 直到这时,一种莫大的恐慌出现在他头脑中—— 都怪他,若不是他执意抗旨,也不会引来包围射杀,更不会让她替自己挡箭。若不是他存有私心,不让她完成什么任务,她早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这里。 那日在冀崖的最后一日,他在门外听见了她自言自语,若是她完成了任务,就会离开这里,那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