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城一行于杭声隐而言,解决何斯御是次要。 自孟昭去世以后,他在那片海域旁买下一栋小楼,将杭昭托给宗家以后,他年年守着长眠深海的爱人,极少回到京陵。 这些年他远赴国外,明面上是为幕声影业开拓市场,实际上他想要找一个人,即那场聚会的发起者,上世纪港圈臭名昭著却又家世显赫的浪荡公子孙敬延。 他的前半生自遇见孟昭起,身心皆随她奔波。 他也是初为人父,以为给杭昭富足的生活,保证她未来顺畅就够了,却忘记了陪伴与理解的重要性。 杭昭对母亲的执念以及对他的误会早已经根深蒂固,短时间内根本消不了,所以他这一次回国、回京陵,甚至来藏城,是试图修补和杭昭之间的关系。 他想拜托谢归晏的事情很简单,三个人吃一顿简单的饭。 但,谢归晏思忖过后,并未明确的答应。 “杭叔叔,吃饭这件事,我会向杭昭提,但还是要看她愿不愿意。” 可谢归晏没想到,杭声隐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 他下意识地侧目看向身旁的杭昭,那张明艳娇媚的面容上寻不到一丁半点的笑容,反而眉间紧蹙:“新年第一天,我不太想吵架,也不想带着坏心情去跟我男朋友约会。” 杭昭的话说得很直白。 如果他想提孟昭的事情,她选择不听。如果是谈谢归晏的事情,那很抱歉,她这次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分手。 杭声隐习惯了杭昭的态度,不怒反笑:“只是吃一顿饭,就我们三个。” 杭声隐主动示好,在杭昭眼中不亚于一场鸿门宴。 习惯了与他争锋相对,此刻倒还有点不习惯,杭昭轻轻碰了碰谢归晏的手,似乎在问他愿不愿意。 如果谢归晏点头应好,那她也愿意。 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不会再分手,但她还是有点小私心,想杭声隐能真正地接受谢归晏,继而去认可他的能力。 谢归晏没拒绝,这顿饭就定在了城中的中餐厅。 菜系虽称不上齐全,但各地的特色佳肴不少,不过多时,就将玻璃圆桌摆得满满当当,其中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 杭声隐让穿酒红马褂的服务员将面端到杭昭的面前,“我记得你爱吃这个,让威廉找了好几家餐厅。” 汤汁混着香葱的清香萦绕鼻尖,颗颗饱满的云吞与细面交织缠绕,汩汩雾气间,朦胧了杭昭的视野,也顺带在她的声音上蒙了层纱,声音听不太真切:“你记错了,这是我妈爱吃的。” 孟昭是夜港人,最喜欢的永远是这一碗简简单单的云吞面,后来随杭声隐去了京陵,她自己学着做,久而久之,杭昭也喜欢。 今天是新年,这场团圆饭,终究是不完美。 气氛渐渐变得微妙,又有服务员端一瓶佳酿,淡淡的酒香浮在青瓷酒盏上方,杭声隐亲自递给了谢归晏:“会喝酒吗?” 典型的丈人见女婿场景,可在杭昭的印象里,谢归晏很少沾酒,便抢在他前开口拦下:“他喝不了。” 话音将落未落,久不作声的谢归晏在片刻犹豫后,起身接过这一杯并一饮而尽,动作十分干脆,可清酒入喉时,还是不由得咳了几声。 杭昭愕然又担忧地回头看他,但谢归晏悄悄地伸出另一只手,在桌底下握紧杭昭的手腕,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她也能明白谢归晏的意思。 杭声隐却大喜,转而间又倒满一杯。 杭昭算是明白了,这顿饭,确实是一顿鸿门宴,于谢归晏而言。 她没心情,整顿饭下来,仅仅吃了几口。 余光从始至终追随着谢归晏,见他双耳与面颊皆染上绯红,眉头又紧皱的模样,她是真看不下去了,把筷子放下后就打算扶谢归晏离开。 “碰几杯意思意思就得了,这样喝下去和应酬灌酒有区别吗。”杭昭的脾气急且暴,真要是不爽的时候,语速极快且不过脑子:“您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把我男朋友喝倒了,你是想咱们杭家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吗。” 话毕,杭昭拎起包,另一只手扶着谢归晏离开包间,才不管杭声隐是什么表情,随后又拦了一辆车,报了客栈的地址。 偶然间她瞥见谢归晏在笑,气不打一处来,挥起小拳砸在他肩上:“笑屁,又不是不能拒绝,这么勉强自己干嘛。” 酒精带来的酸胀感集中在太阳穴附近,谢归晏意识有些混沌,轻靠在杭昭身上。 他阖着双眸,嘴角稍稍拎起:“就因为他是你父亲,所以才不能拒绝。” 自然,也不能够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