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圣和顾行止离开,我们正要找机会进刺史府寻你们,却听说你和无意跑了,又见顾天圣留下护府的那个副将竟亲自带人匆匆出府,才有几分相信,却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找你们。这个时候刺史府里一个戎装打扮的女子,在刺史府门口神神秘秘地交代人去城外寻人,务必要找回来,若说她不小心,她放话时自是极为谨慎的,若说她小心,怎么也不该在刺史府外明知可能有人盯着的地方交代这些,我一时吃不准消息真假,可左右不知道怎么办,便将人兵分两路,城里城外同时寻你们。 “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你。我想起云州,若是你和无意久等我们不至,大约也会先往云州去。所以我们一路走官路,一路走小路,往云州方向走。” 他长舒一口气:“还好,终是找到了你们。” 我心中亦是感慨和后怕,若是那天没有正好遇上卫秦,会是怎么样我实在不敢想象。 “说来还未问过你,如何就选了去云州?信王分封时你还未出世吧?他这么多年又不曾回京过,你就敢确定他不会为了邀功,日后将我们下落献给韩王或是其他人。” “我并不能确定,”我喝了一口补汤,“只是我虽和他并无接触,却相信他至少是个心中有黎民百姓之人。他分封到云州后,燕云七州从此安稳,回回羌人进犯都被他带兵打退,他之所以多年不曾回京,固然有不愿回的关系,却也是因为他志在镇守边境。” 我缓了缓气,继续道:“听说他当年极得皇祖父喜爱,骑射功夫皆由皇祖父亲自教导,这才招致我父皇忌惮,一继位便将他分封到了偏远的云州,说一句僭越的话,如果皇祖父不是走的太早,现在是如何也未可知。” “就是这样一个自幼得君父偏爱长大的少年,在被兄长赶去世人眼中的蛮荒之地后能够不自暴自弃,在短短数月中便迅速成长起来,护佑一方百姓,将一局死棋下活之人,我不信他谋略胆识不如韩王他们四个,如今却仍没有任何异动。” “若是他不愿...那我便当替恪太嫔完成心愿跑这一趟了吧。” 卫秦皱了眉问我:“你怎知他只愿镇守边疆,万一他是想等四王分出胜负,皆元气大伤之际再出手,好渔翁得利呢?” 我叹了一口气:“我并不能知道,只是从他之前的做法来猜他此刻的想法罢了。” 卫秦又问:“陛下先前待他刻薄,万一他心中记恨,又该如何。” “我也不知,我只是想,他既是一个心有百姓天下之人,纵有迁怒,也不至于睚眦必报吧。”我看着床上帘帐,“最重要的,除了他,我们也实在没有其他好的去处了啊。” “好吧。”卫秦道,“你既做了决断,咱们便去云州,如今四王皆已到了潞州,互相牵制,都想第一个进京,想来一时分不出心神来寻你和无意,你多休息几日,将身体养好了再启程也不迟。” 我如今的身体实在无法赶路,强行出发只怕反而会成了大家的累赘,只是要休息到恢复只怕还需要数月才行,这实在太久,必然是不行的,只是此刻实在不必和卫秦争这个,我应道:“好,我等好些了便和你说。” 祁州因不涉海贸矿产盐田之类的生意,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又幸好没有趁乱打杂抢的山贼恶人之流。它此时的境况在大魏已然算得上好了,虽然城中难民不少,但祁州的人大致还是能安稳生活。我们在此地待了五六天,我感觉自己身体好了一些,便劝说卫秦启程。只是他仍担心我身体未愈,不让我骑马,去买了一辆马车,又将里面布置的尽量柔软,我们滞留了多日的一行人才又重新上路。 无意和我一起坐马车,他学会了照顾人,时刻看顾着我。 出城后的景象和潞州浒州城外更加不好,衣衫褴褛之人更多,仓皇逃难之人更比城中多了数倍。一路走过越来越多城镇州府,便一路看到越来越多流离失所之人,更看到越来越多的欺凌,掠夺,分离...我看见和我过去十七年间全然不同的人世间,一路上,我看见了真正的,不带任何伪装的人性。其实,在生死关头,就没有了礼教规矩的束缚,全凭本能行事,人与野兽又有什么分别?弱者便会被吞噬,丛林间有什么温情可言。 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