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话音令依岚抖了抖身子,惊诧间回眸,见到夫人来此,忙站起身来,“岚儿失礼了。” “坐着吧,”夫人话音淡淡的,带着笑意,“方才侯府来了口信,侯夫人早先听闻你住了过来,也不见你前去。她猜你不是个爱热闹的,就说明日往府中吟雪园小聚,与姑娘们和几位夫人一起赏梅绘丹青,我也去。” 依岚执棋的手指尖隐隐泛白,身侧添了个处处都得留神盯着的星瞳,已经令她不安,今日侯府夫人相邀,又不知所为何事。 思忖少顷,她浅笑道:“尊长之意不好推辞,但岚儿不过客居,过两日要搬走的。且我不擅风雅事,自己的身子也不争气,在座的定都是高门显贵,失礼便不好了,劳您替我推了吧。” 夫人闻言,坐在她对侧沉吟须臾道,“不若打个赌,这局棋你赢了便依着你。你输了,就客随主便,与我去侯府。” 依岚放在桌案处的手指缩了缩,眸光转了几圈,柔声道:“不赌,算岚儿求您可好?” “我求你成不成?”夫人固执道,“知你昨日与我怄气了,明日邀约乃是我嫂嫂的主意,她家嫂子和几个丫头都来作陪。我于她们是晚辈,不好推辞,你这客人哪怕看在二郎的面子上,也不好拂了主母颜面不是?” “那夫人落子吧。”依岚并不就范,捏住手中棋子,正色瞧着棋盘。 计夫人没想到依岚如此不给面子,只得收拾着残局,“重开一盘,这样公平。” 二人一来一回的,厮杀了许久,青华站在一旁干着急。 斜阳隐退,暗夜无月,几点星子闪烁,凛凛北风掠过。 更声又起,一局棋下了两个时辰,盘中子少了多,多了少,就是胜负难分。 依岚的头上已然渗出了些微薄汗,自打中毒以来,她从未如今日这般全神贯注的苦思过,下一子要盘算身后数子,委实疲累。 夫人凝眸忖度,也未好到哪里去,这二人各有各的倔强,无人认输。 小厨房的饭热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子夜将至,依岚以两子之差败北,无奈的应下了明日的邀约。 夫人唇角勾起,“不愧是玄镜宗教出来的,我的棋艺至今难逢敌手,你算一个。时候不早了,吃些东西睡吧。” 怪不得她敢作赌,依岚自嘲的笑笑,“原是我班门弄斧了,多谢赐教。” 夫人嗤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头,“上了年岁熬夜不得,回了。” 芰荷看出了依岚的窘迫,关切道:“姐姐应了她,若明日再生枝节,可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岁答应入计府小住,不曾料到夫人是个罕有的奇女子,我这小猫入了虎穴,只剩走一步看一步了。”依岚望着漆黑的夜色,目露怅然地诉说心事,大抵是忘了,芰荷不是她的心腹。 翌日午后,依岚随着夫人入了吟雪园,方抬脚入内,便见了一群人围拢一处,格外热闹。 走到跟前儿才惊觉,她二人是来的最晚的。 与人一一见礼,长辈也不过只有刘夫人,侯夫人和计夫人。剩下四个小姑娘,三个是侯府的,一个是刘府的。 落座后浅用了杯清茶,虽说不乏对她这个外人的寒暄,好在没有如岑夫人那般清查家世户口,问些私人的闹心事。 仆役支起了画架,五个年少的姑娘人手一份,立于亭前随意取景写意。 往年在潞州,宗门的山中风景大好,依岚倒也经常泼墨自娱。今日应付差事,并不算困难。 刘府的姑娘最是年幼,不过十四岁而已。她随身带了只狸奴来,那小猫儿本安分的窝在主人跟前,不知怎得忽而受惊窜了出去。 刘姑娘发觉猫儿跑了,忙不迭地的丢了毛笔去追,一个不留神,绊住了立在她身侧给梅花设色的依岚。 颜料脱手而出,那笨拙的丫头也将依岚扑倒在地,把人当作肉垫了。 霎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丫鬟仆妇尽皆围了过来,芰荷眼尖的护住了依岚,伸手便去探她的伤。 脚踝处一凉,嗖嗖的冷风灌进了里衣的裤管里。 被扑倒的依岚脑子还懵着,自己的半条腿已然裸露在风中,连同那一抹鲜艳的桃心胎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