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的书房算不得宽敞,三人的满面愁容装填在正午的光晕里,挡去了喧嚣凌乱的尘埃翻飞。 刘守义捋着胡须,认真的思量夫人的提议,良久才道:“她身边的婢女是我的人,关键时刻可勘一用。你二人将她约出来伺机探查,应该不难吧?” “妹妹,方便借你侯府一用么?或是说服你家姑奶奶,去她府上见见。”刘夫人正色道。 侯夫人眸光一转,回应道:“就去我家,二郎带回的人,我这个做主母的邀约一见,还是合适的。我正想瞧瞧她有何能耐,年纪不大会勾别人的魂儿了。” “宜远!”刘守义厉声斥责,“不可胡言,这也非坏事,若稀里糊涂的与岑家结亲,日后悔之晚矣。” “知道了,”侯夫人叹了口气,“嫂嫂明日若无事,来我府上,我请姑奶奶和那姑娘过府赏梅作画。至于查人胎记这等隐晦,我做不来,你们想办法吧,我家那姑奶奶也是多智近妖的。” “多谢妹妹了,明日我定会过府的。”夫人看向她的眼神仍有关照晚辈的爱怜,“改日让寒烟来府上散散心。” “她心大着呢,一早知道这表兄有旁的念想,也不知与我这亲娘提上一句。罢了,我回去了。”侯夫人越想越气,甩袖离了刘府。 回侯府时,好巧不巧的,撞见了吃酒吃的烂醉如泥,骑在马背上吟诗作对的侯爷。 “老不死的,”夫人不顾礼数,下了马车便夺了他手中的缰绳,将人薅了下来,一路提溜着耳朵拎去了内院。 “夫人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谁惹你了?”侯爷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退亲,我不出面,你自去与岑府说。”夫人气鼓鼓的坐在美人榻上,纤纤玉手将桌案拍的咚咚作响。 “为何就退了?那孩子挺好的,要模样有模样,能力也说得过去。”侯爷闻言,一本正经的回应。 “且不说他与住你妹妹那儿的丫头眉来眼去,单是知他昔日有婚约,你就不该让寒烟跳火坑。”夫人愤懑不已的灌了自己一杯茶。 侯爷倒是没料到隔壁府里这点消息瞒不住夫人,一时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脑袋。为了挽回些颜面,他还是解释道:“妹妹说了,那姑娘并无他意,你想多了。而且所谓的婚约早不作数了,公主早殁,他还能直接当鳏夫不成?” “呵”,夫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保不齐天赐良缘,月老红线系太紧了,舍不得小儿女沦落别处呢。我的寒烟可不该搅和人家的天作之合,平白枉送了一生安泰。” “夫人你好好说话,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呢。”侯爷不解的望着她。 “瘆得慌?”夫人的笑意顷刻敛了,“那便对了。方才我去了刘府,阿嫂毫不迟疑地将画像认成了先皇后。长兄猜测隔壁住着的,便是岑商那小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今上的独女——元安公主。” “什么?”侯爷大惊,“怎会有这等离奇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都是你那好儿子领来的大宝贝,害得我明日还得做局将人拉来家里试探。”夫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明日嫂嫂要来查她,知会你妹妹一声,就说我这个主母要尽地主之谊。” 侯爷面色严肃,在屋内的屏风前静立良久,沉声道:“万事小心,我先去趟公府,把话说明白了。” 元月初五的午后,街巷上人迹寥寥。 侯爷打马往郑国公府去,此时的府邸内,正是一片乌烟瘴气。公爷和夫人脸色乌青,相顾无言。 管家突然来报,战战兢兢的,言说广平侯亲自上门来了。 不必问,公爷也猜到了这人的来意。他无奈的长叹一声,摆摆手让人将广平侯请去前厅。 一眼望见公爷沧桑的神色,侯爷便也就坦陈了原委,末了还跟了一句,“旧日婚约在前,今上耳聪目明。外甥的亲事,岑兄还是切切慎重为上。” 公爷闻言,面色更沉了些许,抱拳一礼,低声道:“多谢贤弟了,今日府中混乱,恕为兄不便远送。” 侯爷轻叹一声,“岑兄留步。”说罢便转头离去。 至于岑商那厮,已然被公爷禁足在府,哪里也不必去了。 亲事消失的干脆利落,只是现下公爷全然顾不得失掉的婚事,岑商他一无所知,正在房中愁眉不展,满目哀怨。 * 时近傍晚,晚霞殷红,映照着计府庭院的半边天色。 计夫人往依岚院子来了,入了房中,瞧见依岚正在握着棋谱,极为陶醉的钻研着面前的一方残局。 她负手在旁凝视了须臾,伸手去罐子里拎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一片杂乱中空置的一处气眼,“如此可能解白子之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