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扶光穿透花窗飘散在阁中,映照着岑夫人罥烟眉下闪烁的羽睫。 一声质疑入耳,计夫人瞳孔微缩,顷刻垂眸遮掩了去。她沉思少顷,审慎道: “不知您想起了哪位故人?这丫头的身世,乃是令兄早年查探过的,玄镜宗主自教坊亲自带走了她,而在此之前,这人从柳府押往州狱,绝无差错。” “家兄?”岑夫人的骇然更甚,“是我的哪位兄长?查她作甚?” “个中缘由,我并不知晓。这人于您倒也无需担忧,那日是我多心了,至少这丫头她满腹寻仇的心思,对令郎该是无意。”夫人只淡淡的回应,二人谁都藏着掖着的,不肯把话音悉数挑明,全然亮出各自的底牌。 岑夫人敛眸一叹,“罢了,我来此草率了。妹妹若留她在京,务必将人藏好。这张脸叫别有用心之人见了,要出大乱子的。我家中有事情,先告辞了。” 说罢,岑夫人微微颔首,朝着门廊而去。 夫人转过身子,跟了两步,“我送送您。” “留步罢,不必相送。”岑夫人勉强的扯出了一丝笑意,但那背影颇有些仓皇而逃的意思,且那脚步虚浮不稳,好似受了莫大的惊吓。 夫人止步不前,望着岑夫人远去的背影,负手立在满园白梅下,凤眸眯着,默然良久。 青华匆匆回来,瞧见自家主子立在院外,诧异道:“公夫人这是走了?怎么这般快?那这席面还摆不摆?” 夫人回眸,淡淡询问,“依岚如何?” “瞧着无碍,”青华两手交叠胸前,攥着自己的帕子,“就方才婢子走时,听得里头一阵咳嗽,许是受了寒凉。” “差人送些汤羹去她房间,用过后稍作休整,我们尽快返程。”夫人垂眸思量了须臾,便出言吩咐。而她却立在园中,未曾再回到阁内。 半个时辰后,依岚缓缓从后头的屋舍中走出来,一脸淡漠的神色,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悄声走到园中,轻声道:“劳您久候了。” “不急,”夫人坐在园内的石桌上,“身子可好些,一路颠簸,若是难受就再缓一缓。” “无碍,劳您费心了。”依岚简短的回应,侧身立在一旁等候。 “也好,那这就返程,入府再命郎中给你号脉调理。”夫人自桌前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抬脚朝着庄子外走去。 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载着二人直往城中。夫人神色自若的搅弄着桌案上的一小碟熏香,“岚儿相中的房屋在哪个里坊街巷,告知车夫一二,免得走了冤枉路。这会儿时辰刚好,去别家也不会觉得搅扰。” 依岚想起今日被这人设局诓骗去了庄子见岑商的母亲,她心底就窜起一股子无名火,只轻声道:“岚儿未曾记住,”她故作认真的转眸,问着一旁的人,“芰荷,你还记得么?” 芰荷只当这人当真是因病着精神倦怠,记性不好,赶忙回应,“这等要事婢子替您记着的,就在城南芙蓉巷子口第一家便是。” 袖子里的手已然掐上了掌心的软肉,依岚此刻再不觉芰荷可爱了,这丫头未免有些过于老实了。 见依岚垂着眸子,如霜打的茄子般,夫人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到底是孩子,小心思还是不大会隐藏的。 “芰荷,那你出去与车夫说一声。”夫人将手中摆弄的物件放下,反给依岚递了杯茶,“滇红,不苦了,润润喉。” 瞥见澄澈红亮的茶汤,依岚颔首接过,喃喃道了声,“多谢。” 一路上,依岚一直在思量,先前岑商曾邀她去公府小住,公府夫人该是或多或少的知晓她的身份,为何今日梅园一见,夫人所问尽是些围绕着依岚身世的琐碎问题。 一个闺名罢了,又有何稀奇;至于姑苏柳家,泼天大案,国公府的女眷不知,她也是不信的。 而且自今早开始,计夫人话里话外的,总在敲打依岚。这些人难不成觉得自己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了? 思量间,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头道:“芙蓉巷子到了,这户人家在锁门呢,夫人和姑娘可要去?” 依岚闻言,赶忙探出身来,扶着芰荷直奔那户人家门前的一个中年男子,“这位官人,您家的房子可还招租?” 那人落锁的手一顿,扫了依岚一眼,“姑娘,另寻别家罢。家母抱恙,日后就去老家住了,这房子算是念想,不会租给外人了。” 话音入耳,依岚难掩失落。她巴不得现下就交付了银票住进去,躲开计府、侯府、公府的这些达官显贵,可这份谋划竟全然落空。 那男子微微拱手,已经兀自离去。依岚瞧着门上的落锁出了神,眼底的苦涩已经要装填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