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少人的官道上,马车一路疾驰。 车内篆烟混着茶盏的水雾,氤氲了夫人迷离的眸光。她略带诧异的出言,“怎突然要走?找到合适的去处了?先前二郎与我说过你的处境,留在我府上虽不敢言保你周全,可终归比你别居好些。” “岚儿差芰荷去问过,年初是赁房的好时候。先前相中一小院,乃是一官眷老夫人的私宅,本也住不过来就招租了,过两日我便将定金送去。”思及方才夫人品茶时的话外之音,依岚本还游移不定的心思转瞬就有了决断。 夫人浅抿一口茶汤,眸色幽沉的望着依岚,半晌没有言语,心中暗诽这人好大的气性。 良久的沉默后,夫人忽而出言,“既有合意的,终究不曾去瞧过,晚些回来我随你去看看。多活了几十年,比你这人生地不熟的略有经验。” “不必麻烦您再……”依岚正欲回绝,夫人随即道:“无需多言,不麻烦,顺路瞧一眼罢了。京中闲宅不多,诓人的伎俩不少的。” 依岚敛了眸光,广袖里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掌心,淡淡道:“如此便多谢姨母了。” 半路再无旁的话可说,二人各怀心事,尽皆沉浸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 “吁~”车夫勒紧了缰绳,马车随即稳稳当当的停下,外间青华道了声:“夫人,姑娘,庄子到了。” 依岚闻声,便快一步下车去,立在车外候着夫人,递了个手将人挽住。 “走吧,前头不远,也就几十米便是梅园。闷在府里许久,出来散散心,于你也算是舒缓。不知你喜爱何种梅花?”夫人柔和的目光落在依岚的侧颜处,缓缓说着。 “傲寒凌冬之时,唯有清梅独放,点缀料峭寒天,哪一种都是好的。”依岚垂眸瞧着脚下的石板路,淡淡的回应着。 夫人哂笑一声,出言调侃道:“你倒是不挑。” “岚儿自幼长于民间,粗枝大叶的,于风雅事的确大有欠缺。”依岚亦然自嘲的笑了笑。 “这话就错了,”夫人挑眉看她,“谁人不知柳家也是书香门第,你母亲更是名动一时的帝京佳人。即便是那玄镜宗,贵为江湖仰望的第一门庭,富庶非常,岂会养出个粗人来?你这丫头好生谦虚。” 依岚嗤笑,故作俏皮道:“本是论梅,您怎还说起我来了?如今置身梅园,岂非让千万朵瓣羽看了岚儿红脸的笑话?” “本是实情,有何可羞?”夫人负手立在了园中,一改平日府中的端方,反而多了几分傲然的气势,仰首望着满园含苞待放的梅,“花是将开未开时最好,我自幼便喜欢满树的白梅,清香淡雅,不与朱紫斗艳,自有风骨长存。” “有气节有傲骨,亦有自己的风韵独道,淡然如雪,另有芳华。”依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半个园子里都是这朵朵白梅,梅树的枝桠尽皆被精心休整过,绝非野蛮生长的姿态。 夫人闻言,折了一枝长势甚好的梅,忽而回身过来,递到依岚手里,柔声道:“你这丫头,亦如白梅。” 依岚一时怔愣,捏着手里的花,感受着淡淡的芳菲入了鼻息,轻声道:“姨母谬赞了。” “十八岁了吧,可有婚约,亦或是心上人?”夫人沿着小径往深处去,依岚缓缓地在后头跟着,除却芰荷做依岚的拐杖,其余的人离得都比较远。 依岚眉梢低沉,方才泛起的浅笑也消失无踪,淡然道:“不曾有,家仇未报,这些事太过奢侈。” 前头的夫人眸光轻闪,虚离的望着满庭芳菲,微微挑了挑眉。 缓步游走许久,她才转身等着依岚跟上,满目爱怜道:“此事不再提了,但你年岁尚浅,莫要沉浸于旧事自苦。游走半生,身侧的景致亦然值得留恋。” “嗯,岚儿记下了。”依岚微微颔首,话音格外轻柔。 赏梅良久,夫人清婉出言:“今儿我叫人在此备了餐饭,山间野味颇多,权当新鲜,吃个热闹。一会儿该是还有位夫人来,你不必拘谨。” 依岚几不可察的愣了愣,她不大习惯与一众长辈用饭,尤其是并不认得的外人。 夫人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轻笑道:“是她听闻我府里来了个投缘的姑娘,非要过来见你的,给个面子?” “您言重了,岚儿遵命。”依岚只得颔首应下,随着人一道入了梅园后的一处小阁中静候。 不多时,便有仆妇引着个中年妇人过来,穿梭在梅园中的裙摆绣着繁复的纹样,销金色的锦缎长裙,宝蓝色的大袖长衫,腰间的玉佩乃是成色上佳的和田,就连一双云履的绣样都精致非常。 一头乌发绾着高高的发髻,满头点翠与金簪交相辉映,既不庸俗却也不寡淡,浓重得宜,衬得人尊贵华美。 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