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这人无非是想他撇清关系,不受牵累罢了。自打中毒归来,心思愈发重了。 随侍送来了纸笔,芰荷接过,扶着依岚坐在靠椅上,将薄宣铺陈开来。依岚握着毛笔的手还再隐隐发抖,笔力虚浮,但字迹已然周正,含蓄藏锋的小楷,自有傲然风骨。 她因着手指不利索,短短三行的手书写了有一刻光景。吹干了墨迹叠好,这才交给岑商,“抱歉,手慢了些,可误了岑兄的时辰?” “没有,时辰尚早的。”岑商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衣袖里,“那姑娘等我消息,先走了,姑娘留步莫送。” “有劳岑兄费心。”依岚盈盈一礼,转眸示意身边的丫头送人出府,她确实没动,落雪后双腿又有些痛了。 目送岑商的身影消失在前院的门庭下,依岚敛了眸光,借着芰荷的力道缓缓地踱步回去。一路上的积雪在朝阳映衬下有些耀眼,令人不忍直视。半路恰巧碰到夫人,她便上前见礼,“姨母金安。” “听说来了客人,本还想招待一二,这是走了?”夫人眉眼柔和的望着依岚,抬手虚扶了一把。 “是郑国公府的小郎,来与我说求医的事,因有公事便未曾久留。”依岚淡然回应。 “嗯,有消息了是好事,定在何日看诊?”夫人面露欣慰,轻声发问。 “今日只劳人送封手信相告,这日子并未定下。”依岚轻声解释着。 “原是如此,瞧我这人,险些忘了郎中也是寻常人,也有逢年过节的需求。岚儿,今夜来我房里,既是节庆,一道热闹热闹。”夫人热情相邀,脸上笑意深沉。 “是,姨母。”依岚眉眼弯弯的应承。 “行了,不拉你说话了。雪后风凉,赶紧回房暖着。”夫人满目关切的打量着依岚满身毛茸茸、鼓囊囊的衣衫,劝着人回房休息。 依岚乖觉的离去,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候着消息。 在信中亮明身份本就是剑走偏锋的险招,如此方能直接探人虚实立场。方才遇见夫人,将实情相告,裴肃一方自也会动向尽知。人心所向何处,距离拨云见日也不远了。 一日清宁无事,入夜,依岚随着夫人吃了个只有两人在席的年夜饭,随意的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言,便径自回了自己的寝阁。 妙远道人今日方得空入岑府,该是禁宫大内的出入不自由,好不容易得了年关岁除的机缘,才可踏出皇庭。如此想着,依岚猜测,这人一时半会的,约莫根本顾不上她。 小丫头们备了好些茶点瓜果在旁,拉着依岚要玩双陆。依岚不忍回绝,陪了两局,她自幼不大喜欢这些消遣,便也就由着她们闹,自去寻了个话本子读。 到底是身子虚弱,精力不济。熬不到夤夜,喝下汤药后,依岚便昏昏沉沉的,说什么也挺不起惺忪的睡眼,只得吩咐芰荷给她铺床。 顾不得什么节庆习俗,依岚自顾自睡下了。小丫头们识趣的捧了未尽的棋局去了厢房,兴致勃勃的继续玩闹。为防吵了依岚休憩,只点了一盏小小烛台,四人围拢一处,轻声耳语嬉笑。 大抵是寅时光景,再欢欣的人也染了困倦。小丫头们早已东倒西歪的窝在方桌上,府里值守的仆役因今夜破例饮酒寻欢,也都是哈欠连连。 芰荷在依岚的床榻旁迷迷糊糊的阖眸浅眠,她从来没有守夜的习惯。往常与杜司司姐妹二人在一处,除夕万家灯火,而她俩却得了一年中难得的安闲夜晚,老早便入梦寻周公了。 依岚自中毒后,睡眠一向清浅,一丁点的响动都会扰了她安枕。 后半夜没了节庆的喧嚣,本当一夜好眠,可她却被窸悉簌簌的些微响动惊醒,半瘫在床榻上,耳朵警觉地转了转,眼眸在深沉的夜色里四下游走。 庭院里昨日的积雪还未消散,只有小径被打扫干净。今夜月华清亮,枯枝影影绰绰的投在窗纸上,忽而,她澄澈的眸子敏锐的捕捉到了倏忽窜过的一团幽暗。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漏夜格外明晰,依岚将身子挪到了床榻的边沿,抬手去够睡在床下的芰荷的衣衫。 芰荷迷糊的翻身转醒,正欲说话,回眸刹那,迅速被依岚的“嘘”声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