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屑铺陈青砖巷,寒星零落白玉津。 月上中天,北风呼啸,鹅毛落雪簌簌无休。依岚倚靠着矮榻,将窗户支起一个小小的缝隙来,望着外间的雪景出神。 明日便是除夕了,这是她第一次一人在外过除夕,也是第一次瞧见积雪漫过廊下的石阶,入眼的世界尽皆苍茫一片。 “姐姐莫看了,当心受了寒。”芰荷在一旁柔声劝说着,又给火盆里添了些炭火,暖融融,红彤彤的。 “我从没问过,你是哪里人,可见过这盈盈寒霜盛放的景致?”依岚今日的心情该是不错,面色一直恬淡,令人猜不出情绪,但话音轻柔,该是听不错的。 “婢子是杜姐姐捡来的,家在哪里记不得了,就连何处捡的,那时年幼也没留意地名。”芰荷垂眸拨弄着火炭,声音淡淡的,好似并不在意。 原是这般身世么?依岚听罢未免唏嘘,也不好多言,落了窗子轻声道:“不冷的,别忙活了。方才夫人送了好些点心来,你与我一道吃。一会儿那四个丫头玩够了回来,也分她们些。” 天寒雪落,依岚本以为见惯了雪景的北方人不觉新奇,可这四个小丫头欢欣雀跃的,跑去外头打雪仗了,竟不觉凛冽的北风寒凉刺骨。 “姐姐真好。”芰荷总是婷婷袅袅的,话音也格外软糯,言行举止自带三分娇羞。 依岚未搭讪,拎了块精致的杏仁酥,递到了她的手上。 “岑府还没有消息送来么?”见人慢条斯理的将小点心入喉,依岚才缓缓出言询问。 “还没呢,婢子每日都去门口留意着,也问过管家,都说没有回应。”芰荷取出手帕净了手,轻声解释着。 依岚垂着头拨弄着手炉的顶盖,淡淡道:“罢了,年关大家大户的都忙,朝堂更忙。明日你也别去搅扰门房了,我们静候就是。” “是。”芰荷远眺了一眼旁屋的沙漏,喃喃道:“我把那几个丫头叫进来,夜深了风紧。” 依岚如今还是个不大的丫头,但她的随侍,皆是年岁比她小的。芰荷小她一岁,那几个小东西也有十五了。听着芰荷这般叫,依岚不自觉地垂眸浅笑开来。 待人嬉笑着进了房中,依岚抬眸瞄了一眼,各个小脸通红,该是冻的。她微微抬手招呼着几人,“过来烤烤火,暖和了就睡觉去,明晚守岁可得有精气神儿的。” “知道了,姑娘。”小丫头们乐呵呵的围着火炉子,“今儿外头雪大,来年定是好收成呢。姑娘身子快些好起来,等元月再落雪,就能一道出去玩了。” 闻言,依岚清浅的笑了笑。这几人瞧着无甚城府,不单是她们,这偌大的计府,好几等的下人仆妇,给人的感觉,都是规矩本分的。 几人说笑了片刻,依岚让她们端着点心回了偏房,便招呼芰荷操持着歇下,独自饮了一碗苦药。 翌日晨起,她连妆发都还未梳起,管家便遣了婆子在门外求见。依岚有些诧异,但还是着芰荷将人请了进来。厚重的挡风帘掀起,一中年婆子快步闪身进来,垂手在侧。 依岚将视线自铜镜处挪开,朝着人盈盈莞尔,柔声道:“嬷嬷何事?” “依姑娘,府门外有位岑郎君在候着,说是找您的。管家叫奴来问过您的意思。”那婆子微微欠身,直言原委。 “不知请人入府是否唐突?可请示夫人了?若不成且劳他稍待,半刻后我梳妆完再过去见他。”依岚眼神示意芰荷手脚麻利些,面露笑意的与婆子交谈。 “不麻烦的,那就请他去前厅候着,给人备茶了。”婆子抬眼看依岚的脸色,见人颔首便转身离去。 不多时,依岚被芰荷裹得严严实实的,缓步走到了正厅。她抬眼观瞧不过刹那,便微微欠身,“劳岑兄久候了。” 一身官袍的岑商拱手回应,“大清早叨扰姑娘了。一会儿还得去刑部,只得顺路说与姑娘。今日午后妙远道人过府,不知姑娘可方便往公府一趟,亦或是写个条子,我转交她。非为旁的,姑娘的症候,我怕说不清楚。” 此言一出,依岚既期待也不乏忐忑。她敛眸思量须臾道:“岑兄稍待,容我手书一封。” 话音方落,便有随侍外出去备纸笔。 等候的间隙,岑商又道:“姑娘若能亲自前去,你二人本为故旧,会否更便宜些?即便不成,身在公府,她行事也要忌惮一二,不敢乱来的。” 依岚哂笑,轻声回应,“今夜岁除,午后便算是节庆了,不好叨扰别家的,谢过岑兄了。我给她递送手书,写清原委,也不瞒她,亦不强求,顺其自然便好。若她问起你缘何帮我,尽量…” “我知道的,你莫要为这小事劳神,此间分寸我拿捏的住。”未等依岚说完,岑商便接了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