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的指责义正辞严,而就连周遭的嫔妃、宫女、內监们,对皇上的话也深以为然。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见过谢贵人的惨状——去内务府领份例的时候常受克扣,甚至被人驱赶;住在阴冷的偏室里还受人欺辱,有人昨日瞧见她被罚跪掌掴,身边宫人哭喊着要去求贵妃做主。如今看她脸上的伤就知道,到底是没能等来做主的。 更有甚者,那时常欺辱谢贵人、昨日还动手掌掴的,是新投奔了贵妃的崔婕妤。崔家祖上和谢氏有过姻亲,崔婕妤在宫里这些年都没熬出头,好容易新来一位贵妃就连忙巴结上了。她是贵妃驭下新收服的人,和谢贵人似乎有些旧怨,对谢贵人动手后贵妃竟为着她这新人,对谢贵人不管不问,甚至说出“本宫座下要的是有用之人,不需要废物”这样的话。 贵妃在后宫,行事雷厉风行,又赏罚分明,的确叫人佩服。可这“分明”的也太过了些,不讲情面的名声早已传出来了。 如今再听皇上这番论断……贵妃对太后到底有几分孝心,就真是耐人寻味了。 “朕瞧着,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贵妃不仁不孝,戕害太后凤体,导致太后病重。此事事关重大,将内情传折子给内阁阁老刘大人,一同商议对贵妃的处置吧。内务府掌管采买和分送药材的,上到管事下到女史、宫人,全部杖毙。” 李弘干脆利落地下了结论,谢景仪这才后知后觉地跪了下去。突然,她急促地喊道:“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 到了这个时候,若她还不明白这里头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她就不姓谢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 从交泰殿开始,从安贵人开始……不,不对!安贵人的事情分明是自己暗中谋划,那,那…… 越想越可怕,谢景仪突然明白,怕是就连自己的心腹探听到安贵人有孕、得知淑妃和公主养了百合花,想要借机对林容动手的时候;在自己带着嫔妃们在建章宫门前跪求、宁淑容因此被贬的时候,这个天罗地网就已经布下了,只等着她来钻。 对她将计就计,将安贵人在交泰殿小产变成一出乌龙,把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宁淑容拖出来指责她的薄情,最后只是为了将太后病重这样的悖逆大罪扣到她头上! 甚至,林容和皇帝之间…… 他们在做戏!他们不是她的猎物……相反,自己才是对方的猎物。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谢景仪几乎恐惧到了极点。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她更疑惑,她分明是带着谢家全族的希望进宫,同时也带来了足以和皇帝抗衡的资源,她为何会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所思所想都被人窥探,甚至一些内务府的暗线也已经暴露,还被人将计就计…… 是她身边出了内鬼,是谢家出了内鬼!一定是这样的,否则没有其余理由来解释…… 她瞪着李弘,满眼都是血丝。 李弘自然懒得理会她这幅样子,一抬手,御前的人上来拖着她往下带。 谢景仪没有反抗。在这个时候,她不是嫔妃,对方也不是皇帝,求情没有任何用处,他们是早已站在对立面的政敌。 只是在跨出门槛之时,她骤然挣脱,呼喊道:“皇上!皇上要处置,妾身无话可说,可姑母如今病成这样,妾身这一去怕是不能再回来面见姑母了!妾身自幼受姑母疼爱,就算犯了错,也应拜姑母一面,想必这也是姑母的心愿、谢家的心愿!” 李弘看着她,一挑眉。 “贵妃想要见太后一面?只可惜现在太后昏迷着,怕是不能睁开眼看你的。不过嘛……贵妃抬出谢家宗族,朕总不能驳了。” 李弘面上露出冷嘲。 谢景仪瞧他这样,心里打着鼓。 李弘并不与她纠缠,大度道:“朕准了。你去太后床前,与她老人家道个别吧。” 戕害太后的不孝之人,这样的罪名的确只有处死才是正理。 谢景仪面上并无惧色,利索地爬起来挑帘入内。 太后方才被齐御医带人用了针,这会子有模糊的意识,正半阖着眼睛盯着走进来的人。 谢景仪跪在太后床前,身边宫人都是长乐宫的,自然也对她尽忠,都识趣地退下并带上了房门。谢景仪沉默着,半晌轻声开口。 “姑母,您这么多年为谢氏宗族殚精竭虑,劳苦功高,若是没有您,谢家也不会有今日的荣光。我们这些小辈们,也都是仰承您的恩情,才有了堪比皇室的体面身份。” “可惜,我们这些子孙不争气,无法为您分忧,才使得您拖着年迈的身子四处为家族奔走,支撑门户,鼎立朝堂。”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