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的脸色青白交加,那上头有恼怒、有嫌恶,唯独没有什么愧疚之色。他眯了眯眸子:“是啊,也委屈了俪夫人。只是若没有今日这一出,朕还不知道俪夫人的野心如此之大。” 林容扯唇:“皇上不必口口声声唤妾身为‘夫人’。您已亲口废黜妾身,且这百合花一事,就算安贵人母子平安、百合花又变成了无毒无害的金钩莲花,难道就能还了妾身清白?那死了的小金子、失踪了的南乔,还有这串珊瑚珠子,这里头的弯弯绕究竟如何,怕是要好生查清楚了才能定论,在此之前妾身也该待罪才是吧?” 这般抬杠的举动显然不利于化解矛盾。 而李弘也的确被她气出了新高度。他的胸口起伏着,面上那狠厉的神色似乎想当场令人将这女人处死,却碍于许多因素,不得不忍着。 “皇上息怒,既然是一出乌龙,夫人也是受了委屈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计较了。”刘福和林容的交情还算不浅,这时候连忙上来打圆场:“话说回来,夫人提到的南乔和小金子等人的确该查一查,就算最后没有酿成大祸,这库房的花草怎能随意偷换?那小金子的死也是疑点颇多!皇上,动怒伤身且对正事儿一点帮助都没有,您若有心,不如让人尽快去查这些事,查查是否还有人在背后捣鬼,也不能让夫人白受了今日一番冤屈,给夫人一个交代呀!” 这话说得很是,李弘脸上的狠劲儿稍稍收起,却仍是没有出声。 笑话,他是皇帝,是天子,天子是没有错处的,更不可能去给一个女子搭台阶。而那林容瞧着仍态度冷硬,似乎并不准备好好收场。 “夫人,夫人您快服个软啊!”一直追随林容的刘嫔冒死冲上来,抓住她的袖子急切劝说:“既然安贵人的胎儿平安无虞,您也绝没有谋害皇嗣,旁的那些您就不要揪着不放了!要紧的是……您就算再委屈,也不能这样与皇上说话呀!” 林容和李弘久久对视着。周遭人瞧着都有心惊肉跳之感。过了不知多久,林容缓缓俯下身,行了一礼:“妾身方才莫名受到指认,一时冲动,顶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势均力敌的夫妻,一方给了台阶后另一方也该知道好歹,李弘显然是知道的。他摆了摆手:“夫人蒙受冤屈,一时急躁了也是有的。朕坐拥天下,如何能与你计较。” 林容淡淡一笑。 “安贵人安然无恙,妾身也累了,这就告退。”她再行一礼,不等皇帝开口准许,施施然走了出去。 随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进宫这些年,竟是头一回遇上这等骇人之事。”刚册了顺仪的周氏后怕地拍着胸口,见过恃宠而骄的后妃,却没见过敢当众和皇帝抬杠的! 到了最后,皇帝还拿她没办法! 边上另一位嫔妃倒是笑了:“你那是进宫晚。当年谢皇后在世的时候你是没瞧见,比今儿这位还厉害呢!只是……” 说着声色低下去:“只是那时候,皇上尚且年轻,皇权不稳,天下大事都由太后决断……谢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也是荣贵妃的姐姐,皇上对她多有忍让,多是不敢触其锋芒的。今日俪夫人和她身后的林家到底是后起之秀,比起当初谢家一手遮天,还是差了许多的。” 周氏睁圆了眼睛:竟还有能压在皇帝头上的皇后? “不过啊,从前的谢皇后再厉害,也是盛年病逝的。”那位嫔妃的神色意有所指:“咱们皇上是真龙天子,非凡人也。当年谢家把持着朝政,如今不也变了天?俪夫人自以为在江南捞了一笔,心大了,便想着学谢氏的老路,怕是下场还不如谢氏。” 周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强压下心里的不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对她们这等低阶的嫔妃,谁做皇帝谁做皇后压根和她无关。太平顺遂她才能安稳地活着,真闹起来怕是头一个死的不是林容,是她们这些池鱼。 “贵妃,这地方就劳烦你照料着吧。”李弘面露不耐,给谢景仪丢了一句话后就亲自牵起了裴小怜的手,信步离开。 谢景仪呆滞地领了命。回过头来扫视众人时,神色还有些魂不守舍。 她的脑子更乱了。 她自诩算无遗策……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安氏的胎儿怎么可能保得住……啊不对,是那好好的狐尾百合,怎么会变成了金钩莲花? 虽说最后的结果也算达成,皇帝与林容经此一事算是感情破裂,两人面和心不和,日后必然还有的闹。可,可…… 整件事情都和跑偏了啊! 是她动用了不少暗线,才将淑华公主手里的百合花换做狐尾百合的,那些流言也是她放出来的,还有林容所用紫玉珊瑚的赏赐都是她在司宝监有得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