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搬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最后四处搜寻一番才罢了手。林容登上甲板看着他们清点物资，面上露出数日来难得的轻松愉悦。

“高墉造出来的这些船我看也不错。”她说道：“甲板的设计比咱们的更牢固些，皇上你看呢？”

李弘专程读过这方面的书，比她这个门外汉知道得多，此时正专心盯着对方的船，也不知在看什么。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王家的快船。”林容自顾自道：“等回了上京，我要让人把他们的船拆了好生地探究一番。”

不光着他们俩，其余将领们也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林容心道，难怪古代的很多贵族阶级热衷征战。

还有比这更快的发家致富的方法吗？

这还只是海上的船，等到了泉州，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东西等着她。

***

海盗归降一事不光在闽南掀起轩然大波，整个朝堂也因此震颤起来。

“你说什么？皇上御驾亲征？”

谢太后睁大了一双浑浊的老目：“这样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才传回来？”

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更可笑的是，得到消息的渠道还不是谢家在闽南的族人们，而是皇帝从闽南颁下的数道圣旨——

闽南布政使江华孝并福州通判、泉州知州、漳州知州等十几名官吏勾结海盗、意图谋反，着革职查办、押解回京；

原福州知府薛启明暂代闽南布政使职务，观其后效予以擢拔；

招安高墉及其从属匪盗，每人按照其有无罪状酌情处置，另封高墉为南宁伯；

王氏宗族指使海盗夜袭福州城，煽动民众抢粮并火烧府台；蓄养私兵在海上袭击官船，谋反作乱罪无可赦，暂且抄没全族、逐一审问；另，着命刑部详查其多年来横行乡里、滥收赋税、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等数百条大罪，后再行处置；

详查闽南、禹杭、豫章等各郡县哄抬粮价的官吏及商贾，另对战乱中捐粮的大户予以重赏；

……

皇帝亲自加盖玺印的旨意几乎每日都会传回来，尚且不知何时是个头。

不说旁人，谢太后都被这一道一道的圣旨砸得措手不及。她虽是太后之尊，手底下又有阁老刘璋，这一回却无法再动用内阁权限封驳圣旨——因为跟着旨意昭告天下的是详实有力的证据，无论是闽南当地官吏罄竹难书的罪状还是那些海盗们被逼迫落草为寇的命案。这些东西甚至被整整齐齐地整理成册，让人严重怀疑这不是几天之内能完成的工作。

当然，谢太后很清楚，这其中有一多半是皇帝直接从那海盗高墉手里拿过来的。

墙头草高墉在各大势力间左右逢源的能力让谢太后怒火中烧，但更让她气急的，是李弘这本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傀儡皇帝。

自从谢十一郎被押解回京、徐开山领兵去了闽南后，整个谢家都在疲于应对，不论是旁的世家趁机落井下石、还是徐开山在闽南的动作，都让谢太后精神紧绷。她却实在想不到，打着下江南巡游名号的皇帝会突然出现在闽南战场上。

不光降服了高墉，还多方造势得到闽南百姓的拥护。这也就罢了，高墉手里握着的还有不少曾与谢家勾结的证据……她不敢想象会被李弘拿来如何利用。

十一郎被皇帝当成阶下囚抓回来的时候，就是因为谢家揪住皇后王氏的把柄忙着与王家打擂台，疏忽了闽南的事情所致。这一次又是这样……又是小皇帝在她眼皮子底下蒙骗了过去！难道这是应了那句兵不厌诈？

“请太后息怒，祸兮福之所倚，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怕不是什么坏事！”有心腹的臣子急急道：“太后，闽南可是王家的地盘。那个江华孝把事情办砸了，落了把柄在帝党手里，他们居然狗急跳墙，派遣了重兵在海上截杀皇帝！如今抄家的旨意怕是快到了！”

他神色中竟还露出几分欢喜：“虽说咱们也有些把柄在高墉手里，可各大世族怕是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在他手中，王家在闽南号令多年，脏污最盛，这件事首当其中的还是他们家！王氏宗族倾覆指日可待，咱们可不能错失良机！”

谢太后冷冷地望着他。

“王家？”她勾出一抹冷嘲：“这么多年了，咱们被李弘这黄口小儿牵着鼻子走，凭他挑拨咱们和王氏、阮氏、林氏内斗，他坐收渔利，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事到如今你还想跳进这个圈套里！”

谢太后自诩自己是个足够冷静的人，可回首多年往事才发现——

她只顾着与姻亲王氏争权夺利，放任帝党做大至今……是她疏于防范了。

闽南的事儿若是还不能给她敲响警钟，王家今日的下场就是谢家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