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挣扎的人很快就被尽数捞起来捆在一块,那里头有没有大家要找的王文允倒是一时分不清,他们都穿着差不多的衣裳,想来就算真的有,王文允但凡有点心眼子也会和随从换装后混在人群里。 林容知道,这王文允被王家派到闽南,却没有入仕为官,平日里行事也只让孙骠和江华孝挡在前头。但李弘手底下的能人不少,想找到认识他相貌的怕也不难。 钱大人亲自过来押送捉到的歹人,他四处查看了这艘客船后决定让大家都挪到大船上去,让其中一艘大船放下铁链子来拖着它走。 大船上许多人都下来帮忙。他们把这里存着的水和火药搬到大船上,又帮着抬人们的行李之类。 林容没有直接跟着李弘上船。她借故要清点船上的物资,怕别人不知道内情的落下了什么东西。 逐烟被随从扶着从屋里出来,身上披着一件裘衣。虽然不像昨天夜里吐得那样凶,脸上却更黄了几分,这几天一直飘在海上脚都没有占过实地,她几乎是什么都吃不下。 “大船上的客舱比小船稳当地多,就算遇到了风浪也不一定会颠起来,我私底下吩咐了他们把中间的房间留给你,或许能好受些。”林容过来悄声道:“皇上身边跟着那么多人,轻易用不到你过去,你且在房里歇着,若真有什么就先让人过来回了我,我帮你遮掩过去就是几句话的事。” 逐烟既是感激又是惭愧:“我竟不知在海里坐船这样难受。皇上指我过来本是要贴身护卫您的,结果我这样的不中用,还要麻烦您来照应我。” 能在禁军的暗卫里头担任要职,还在皇上心里挂了名号,不知道多少人都嫉妒地红了眼睛。要是她现在的样子被皇上知道了,或者被那些对她位置感兴趣的同僚们知道了,以后怕是不会再得到重用。 她没有想到林容非但没有怪罪她,还用心地帮她遮掩。 皇上是她的主子,丽妃娘娘也是她的主子。君臣之道摆在这里,她不太明白当主子的怎么会反过来照应自己一个臣子。 林容握住她的手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没办法坐船,日后避开就是了,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没有弱点呢。先前从北边一路过来,都是你几次三番地护我周全,怎么能因为你这两天病了,就要说你不中用呢。” 逐烟嘴角微噙,讷讷地说不出话。 林容又反复交代了几个心腹要认真照应她,看大家搬得差不多了,这才跟着钱振荣一同上去。 韩文晖一家人早就上来了。 看到林容进来,他很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林容笑道:“如果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继续叫我贾夫人吧!左右我是奉了皇命来闽南办差事的人!” 韩文晖摇头道:“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是皇上来了这里,还以为只有徐大人。我们一群草民之身,不知规矩、不懂礼数,让皇上和您见笑了。” 林容道:“皇上怎么会怪罪这些。你们能帮着我们招安海盗,是立了功的,皇上是个明事理的人,事后一定会保举你们的。” 看这一家人满脸紧张,林容嘱咐了他们不要擅自走动,有事要让门口的护卫通传才能行动后,就告辞而去。 陶惜禾脸色苍白地仰起头看着丈夫:“原来你事先说的,在泰宁城救下你性命、送你过来找我们的那位爷就是当今天子?” 韩文晖苦笑道:“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他的身份,今日看到那些官兵们那样称呼,才知道的。原来我父亲当真不是一般的海盗,连皇上都要亲自过来了。古往今来和朝廷作对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我实则也不大相信他们会放过我父亲。” 只盼着他们能信守承诺给父亲留一条活路。不过就算不能留下命来,能用自己一死来换得其余人的生路,这也是父亲真正的心愿。怎样都比将来全部被当做反贼抓起来,一个个凌迟处死地好。 陶惜禾低了头道:“你也不要凡事往坏处想。一路上护送我们的贾夫人其实是个好心肠的人,虽然我们是她手里的人质,可她也没有为难过我们。先前你还怀疑朝廷和海盗动起了手,可现在遇上了才知道,居然是王家的人胆敢蓄养重兵过来截杀皇上。这件事情听起来骇人,实则对咱们、对父亲都是一件好事……” 自然是好事。世家大族和皇权之间的不和睦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可谁都没想到他们要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如此一来也能够理解为什么朝廷想要招安海盗了。 而且,皇上亲自领兵南下怕也不是为了剿匪……该是为了收拾盘踞在江南地界的这些世族们才是。 韩文晖想得远了,却又觉得头痛起来:“就算是这样,父亲夹在他们中间,怕是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父亲这些年看似风光,里头的艰难我是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