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消息无疑是骇人听闻的,她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可她在这个时候还是吓得双手发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的生身父母又在哪里?又为什么要来韩家?” 丈夫沉默了很久。 最后告诉她:“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的生父是为了保护我才把我送出来的,我能在韩家过着遭人嫌恶却安稳平静的生活,已经是一种福气。而现在因为闽南地界的动荡,就连韩家我们都呆不住了。” 她听不懂男人们在外头的考虑,可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她能从丈夫的含糊其辞中猜出他的父亲怕是有着很特殊的身份。 在混乱的思绪中,她换了一种问法:“那我们两个的亲事,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丈夫闻言定定地看着她,很久才苦笑道:“你父亲的性子你最清楚。如果没有半分利益,他怎么会随意定下你的亲事?但你且放心,不管是你们陶家、还是这里的韩家,都只是知道些面上的事情,没有人会真正知道我父亲的身份。韩家肯收养我是为着赌一个将来,你父亲同样如此。” 她思绪翻滚。是啊,她早该想到的,父亲不会无缘无故给她一门对家族没有价值的亲事。 她当年感激父亲,可到了这个时候…… 她仍然不胜欣喜。 正是父亲的考量让她能嫁给一个心爱之人。 就算这个人有着危险的身世和飘渺不定的前程,她也不后悔。 按着丈夫的吩咐,她把船卖出去拿到了一笔钱,又把丈夫给她傍身的几件珠宝仔细收好。果然如丈夫所说,在他走后不出半年,夫家兄弟阋墙,为了争夺家产竟传出她与人苟且的恶毒谣言。好在她早有准备,连夜带着一双儿女逃出夫家,才没有被族里沉塘处死。 那时候的她身败名裂,回到娘家后舍了大部分的财物才换来一点容身之地。她从前是多么软弱的性子,如今竟是顶着一盆子脏水站起来,还能养活两个孩子。她不怕苦也不怕死,唯一让她害怕的是丈夫迟迟没有回来。 她一年一年地等下去,她一度以为丈夫死在赶考的路上了。 陶家的人视她为避之不及的污点。从前在她身上下注的父亲也认为韩文晖已经死了,她是个弃子,两个孩子是累赘。兄嫂姐妹们对她恨之入骨,她连累的是整个陶家的名声,会让妹妹和侄女们都没办法嫁的好。 她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她曾想,如果没有孩子,她一定会满足大家的心愿跳进护城河里头淹死,给陶家换来一个清白名声;可她还有丈夫留下的血脉,看着儿女渐渐长大后越发肖似丈夫的脸,她怎么能抛下他们去死。 她以为这辈子看到头了。以后只要儿女能有出息,她这样不光彩又憋屈的人生何足挂齿。可没想到陶家会生出变故,会卷入到杀人的案子里,兄嫂弟妹们甚至连父亲,都被人拿住了罪状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 她被莫名其妙地押往闽南。比起其他人的惊慌失措,她倒是坚韧地多,毕竟她不是第一次经历逃难了。可她怎么也没料到,在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福州城,她会遇到最想见的人。 当她顺着贾夫人的命令奔波逃命时,等在山下接应她的,就是她日日夜夜念着的丈夫。 丈夫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这种时候还能随意行走在外的,都是些精兵强将。她能看出来丈夫和她一样受制于人,但是那些人在看过她手里的朱钗后,就将她和孩子们护在中间逃到了海上,还称呼她为“高家少奶奶”。 高家?哪个高家。 她不明所以,但她什么都没问。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她居然一点也不在乎丈夫的身世,对当初父亲“赌一场恐能一朝发达”的锦绣前程也没有任何兴趣。 她要的本来就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她低头看着儿子给的蟹子,一笑,手指翻飞起来。真正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可没有蟹八件的讲究,她不多时就把所有的肉都剥了出来送进嘴里。这时候身边有人正要将昨夜打下去的窝子抽上来,看到大家费力地一节一节地拔竹竿,她几步上前,伸手往下一按再一提,装满了鱼的竹筐子居然被她一个人提了起来。 “少奶奶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人们都鼓起掌来。 她不好意思地抿着唇,随即却将头上堆帽扯下来,笑着说:“倒不是力气大。这样的鱼筐子不能用蛮力往上提,等你们做熟了也就顺手了。我当初在海上跑船的时候,一个人就能拖住一网的鱼呢!” 那时是因为生计艰难,才不得不和丈夫一起买船出海的。 韩家的水田都是大哥的,铺子都是小叔子的,丈夫什么都没有,大嫂还克扣他们的饮食衣物。如果不是活不下去,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会去干这些不体面的营生。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