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糊里糊涂过去,海风从指间穿过,将时间带离岛屿。 四小呆长大了,一只比一只闹腾,看见小飞虫就要上蹿下跳地扑腾半天,旅馆前台的小窝已经容不下它们。 阿嬷嘴上说着“我依旧不喜欢猫”,最后却主动把它们带回家里,还将楼梯旁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清出来,给它们放猫窝,放新买的猫爬架。 小琛开心得学习效率都高了,因为每周末从盲校回来都可以摸到小猫。 傍晚,盛栀夏给四小呆添猫饭,顺便拍点视频,挑几条有意思的发给陆哲淮。 [吃过饭了?]他很快回复。 [不是正在吃吗,脑袋都快掉进碗里了]盛栀夏又拍一条大呆抢二呆羊奶的视频发过去。 陆哲淮似乎很无奈,发一条语音过来:“我问的是你。” 盛栀夏听完语音顺手将大呆拎走,回复:[吃了,今晚阿嬷煲了花胶鸡,汤很好喝] 发完这句,她百无聊赖等了会儿,陆哲淮没有回复。 估计又有事情要忙,她默默按下锁屏键,没有再说。 四小呆吃饱饭开始睡觉,盛栀夏把几个圆碗收拾收拾,一转眼暮色降临。 九月底已经入秋,天黑得越来越快,不过这时的晚熟西瓜倒是脆甜,阿嬷从冰箱里挑两个当饭后水果,一个切成果盘送点给邻居,另一个分成两半。 于是盛栀夏捧着两半插好勺的西瓜,不疾不徐上到二楼阳台。 暖色壁灯下,黎珣正抱着吉他谱曲,藤椅旁边摆着节拍器。 盛栀夏懒洋洋坐到对面空椅上,手一伸将西瓜递过去,黎珣看一眼,放下吉他和铅笔小心接过。 晚风蕴着夏末余温,瓜皮外面析出一层冰雾,沾在掌心化成水珠。 盛栀夏挖一小勺瓜肉放进嘴里,细细嚼着,问:“你说,一个男的总是大半天不回你消息,原因是什么?” “原因?”黎珣搭着二郎腿,无所谓道,“可能在跟别人上床吧。” “......”盛栀夏睨她一眼,一口西瓜咽不下去,“真要跟我聊这么十八禁的话题?” “以我的经验来看,是那样的。”黎珣垂眸,用勺尖戳着西瓜,语气含了些复杂情绪,估计想起那个英国渣男了。 盛栀夏看她这副陷入愁思的表情,暗自叹口气,在瓜上划了个叉:“看来那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渣。” “无所谓,我也称不上专一,总之谁也不欠谁的。”黎珣隐隐自嘲,默然几秒又淡淡补充,“不过你的问题对象如果是陆某某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盛栀夏眨眨眼,目光闪躲片刻:“谁说我在问关于他的事。” 黎珣早把她看透了,笑着调侃:“那你问谁?还有哪个男的值得你这么惦记?” 盛栀夏抿抿唇,垂眸不语。 是了,她还真没长时间惦记过哪个男人,更不会将感情牢牢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让对方掌控自己的情绪。 她独自在西北长大,八岁之后开始在小镇和市区之间往返,马马虎虎上完小学初中。 后来短暂停学一年,回到南城被外教督促着恶补英语,二零一三年到达波士顿,差点遇上那起连环爆炸案。 在国外的时候她住在黎珣租的公寓里,回国又借宿姜子柔家,哪怕联系不上姜子柔,陈聿也不会让她流落在外。 朋友们都对她很好,但她不知道,真正属于她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友情值得眷恋,她可以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但偶尔也害怕那些偏爱与关心会消失,使自己像小时候那样被扔得远远的。 她对亲情不抱希望,对友情尚有担忧,更别说另外的、她从未尝试过的感情。 而现在,那份未知的情感悄然在心底扎根发芽,而与情感相关的那个人,也时常让她惦记。 于是她很本能地,开始感受到一些危险信号,那些信号来自遥远的以后,提醒她不要过早地交付一切,更不要百分百地认真。 “小夏。”黎珣轻声喊她。 她回过神来:“干嘛?” “如果不喜欢遗憾,就大胆一些。”黎珣靠着椅背,望向天际那轮明月,“毕竟在感情里面,无论人们做什么决定,最后都必然出现一个环节,叫‘后悔’。所以呢,不如想做什么就去做,把握你想要的。” 盛栀夏低垂视线,在一片晕着暖光的西瓜红里翻来覆去地想。 或许吧,是这么个道理。 岛上的夜晚漫长而闲适,两人在小阳台上聊过往、聊未来,两半西瓜渐渐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