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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庸计·下卷 叁缄 1371 字 2023-06-29

“以舟,”骆羌拉住路过的某人,“你看。”他指向军营外一片空阔的场地。

绵绵的落雪间,齐蔚弓步圆张,双手握一柄白蜡杆花枪,枪尾贴腹,目视前方。她不断拧枪转腰,拉枪回身,扎向摇晃的木头人。再收劲拔枪,枪尖崩出一阵雪花似的银光。

“错了。”立于一旁的平荻突然斥道,“前手绷直,不可屈肘。枪尾缠腰抵腹,不可脱身。”

齐蔚站定,将枪扎入地面,懊恼地走到平荻跟前。似乎料到要做什么,她老实地把两只手伸出去。

平荻翻转剑鞘,“啪”,齐蔚两只已经冻伤的手掌被狠狠击打,四道清脆的声音无比响亮。

骆羌看齐蔚的脸都扭曲了,双手无处着放,摸上耳朵,又捂在胸口。她疼得半天说不出话。

“平荻还真是心狠手辣啊。”骆羌嘴角抽动。他见过平荻惩戒闻启,便是这般严厉。没想到对一个姑娘家,他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齐蔚呼了两下手掌,转身又拿起了花枪。她默念着平荻教的要领,重头演示一招一式。

骆羌道:“前些日子我看齐丫头跟着伙头军扎马步,以为她是闹着玩。没想到认真了。这丫头筋骨不错,手脚也敏捷。但她这个年纪,对习武而言,可有些晚了。她若下定了决心,恐怕要历经淬骨重筑的磨难。”

骆羌夹着若有若无的笑,歪头问张以舟:“你舍得?”

“目聚准星!”平荻突响的声音仿佛打在齐蔚身上,她一瑟缩,脚底便打滑,一头栽进了雪地里。

张以舟徒然欲赶去,可迈出半步,又止住了。

齐蔚跪在雪上,勉强撑着花枪才未整个倒下。她想爬起,两股却一直发抖,每每用力,便疼得厉害。

平荻站在她身前,冷峻而漠然,“齐小姐,请站起来。”

齐蔚试着抬腿,却一次次失败。每一次,膝盖离了冰寒,复又陷了回去。地上的雪水沁开棉裤,透进了里边。发热的身体碰上冷意,又黏糊又难受。额头上还在冒汗,滑到眼皮上,模糊了视线。

好累,想回家。

齐蔚看见张以舟了,风雪模糊在他们之间。她张开嘴,想要他扶她一次。他定然会答应吧?背她回去,用热水洗了澡,换上带着香气的衣物,躲进温暖的床榻里。张以舟说得对,她本不必练这些。她有钱,有家人的疼爱,还有张以舟的庇护。她不该承受这无妄的苦痛。

可是,谁又该承受呢?

张以舟隐匿的疲惫、阿姐逝去的姊妹、孙大嫂回不去的故乡……桩桩件件如光影过眼。

齐蔚咬着牙,喉咙间发出低微而压抑的嘶吼。她攥着她的花枪,慢慢站了起来。

见齐蔚发着抖,再一次开始扎枪、崩枪,骆羌不由跟着松了口气。他感慨道:“齐蔚这丫头,谁也说不准了……”

张以舟放开紧捏的佩玉,轻轻颔首。

一支蔷薇要开,谁又能阻拦。

————

平荻只在空地上盯了齐蔚一刻钟,教完招式便走了。张以舟和骆羌看了一会,也一前一后离开了。

齐蔚独自练了一上午,午时才收好枪,急匆匆去伙头军。

“马大哥,我来晚了。”齐蔚帮着揭开锅,一口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今天有闷土豆,里面甚至加了肉。齐蔚嗦回三尺垂涎,按马大开的指示取了碗过来。

马大开挖了一勺土豆进碗,又颠着勺抖了好几块肉进去,“你再盛点饭……喂鸟呢?多盛点,再多点……”

“我喊草生过来,送饭去?”齐蔚问。有些大人不便来伙头军里吃,都是小孩去给他们送。

马大开却摇头,道:“你端着,给张大人送去。”

“啊?”

“不认识?就你姑姑家的三婶子的侄儿。”

齐蔚一愣,才想起自己瞎编的东西,“怎么突然要我送?”

马大开瞥她一眼,似乎没几分好气,“你姑姑家的三婶子的侄儿派人来吩咐的,送去城墙下的将军帐里。”

“哦哦。”齐蔚取了另一个碗扣上,再打开外衣裹紧了,便小跑进了雪里。张以舟日理万机,没事不会找她,她得赶紧过去才行。

伙头军里有个大哥,看见地上另一堆土豆,想叫齐蔚一会早点过来,一起洗洗。话还没喊出口,却被马大开一巴掌盖住了。

“齐蔚和咱不一样。”马大开道,“不是一个池子里的鱼虾。”

“那以后他不来了?”伙头军都有几分失落。

“随他吧。”马大开道。

老实说他也挺喜欢这小子,但这小子学东西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