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蔚跟着张以舟回了锁澜关的府衙里。张以舟在此处落脚,便宜处理全城事务。 晚饭已经上了,是稀粥和野菜。 万雪绕进雍梁的军队虽逐渐被铲除,但他们拼死破坏了锁澜关对内的路途,导致目前锁澜关与其它城池的往来尚未完全恢复,只有修州送进了一批粮草。这些粮草能养全军上下,加上关内百姓,就不错了。 野菜还是孙大嫂给张以舟特供的,因为他是张以渡的弟弟。 齐蔚把稀粥分了分,刚要和张以舟坐下,门外就有人说求见张大人。看袍子,估计还是个官。于是齐蔚立马端了腕,躲到后头与闻启他们共进晚饭。 闻启替张以舟监察四方,是他发现了跺河寨里,投敌的奸细究竟是谁——那个一身正气的何大人久久不得脱离草包的控制,于是选择了投靠万雪。而那个恨不能给张以舟提靴的卫顿,蠢虽蠢,却并无胆量干出诛九族的事情。闻启设计让何成自露马脚,叫跺河寨的官兵亲眼看见何成已经叛国,这才好从他手里收回兵权。 处理完跺河寨一事后,因张以舟身边缺人手,闻启便没有离开,而是和平荻一样,跟在张以舟左右。 相比平荻,闻启好说话太多了。齐蔚不论问什么,只要他能说,他都会慢慢说给她听。这会吃着饭,闻启甚至讲起了他小时候在北方流浪时的趣事,把齐蔚和几个年纪小的侍卫引得直笑。 以前在张府时,韩江月同齐蔚说过一点闻启的过去。闻启没多大时,家里便被仇家灭门了,他侥幸逃脱,流落在外头很久之后,才被平荻捡到,做了侍卫。他脸上的长刀疤也是被灭门时留的。 但闻启对痛苦似乎有着格外强的包容,哪怕灾祸穿身而过,他也不曾怨天尤人,反而对谁都有着一些同情与温柔。 他们吃到中途,平荻从前堂来了一趟,什么也没说,把一只碗搁在桌上便走了。 齐蔚咬着自己的手里的那只碗,和闻启他们对视了一眼,道:“张公子把这碗野菜给我们吃?” 闻启难得通了一根筋,摇头说:“齐小姐,公子是给你一人的。” “他都没动筷。”齐蔚说着,咽了口唾沫。稀饭是没味道的,但孙大嫂肯定在野菜里滴了菜籽油,闻着有香气。 闻启先动筷了,他倒转筷子头,夹起焉巴的几根野菜,放进齐蔚碗里,“拂了公子的意,总是不好。” 齐蔚咽唾沫的的声音连自己都听到了,她不好意思地把野菜夹断,给在场的几个侍卫都分了几片菜叶子,“我们、我们一起吃点。” 她不客气地先把细长的菜根吃了,舔了舔嘴,嘴里好像回味着油味。“你们快吃,吃饱了好照顾张以舟。” 几个小侍卫都看着闻启,直到闻启吃了,他们才敢动。 齐蔚倒扣饭碗把剩下的野菜盖住,道:“张以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我们照顾弱者,把这个留给他吧。” “嗯,我们照顾公子。”闻启赞同地笑了,他这一笑带着周围几人都无声地扯动了嘴角。 齐蔚吃完饭后,张以舟还没有谈完事情,而闻启他们又要各自换岗去了。齐蔚闲着无聊,溜达出了府衙。伙头军正在营地里用簸箕筛米,把米里混进的泥沙剔干净。 修州的押粮队伍也被万雪袭击了,有一车米翻进了泥地里。押运官便将泥地都铲平带到锁澜关里来了。伙头军里,魁梧的大哥挽起衣袖,叫着号子抖米,不知是诱人的米看呆了一群小孩子,还是那大哥粗犷的样子看呆了他们。 齐蔚也混在小孩子里看了会,随后她便想起,她在锁澜关,分明是有钱人,腰缠千斗米那种——因为她爹在锁澜关早就开了几家米店。 齐蔚拍拍屁股,按照好些年前的记忆,轻快地去找“齐家铺子”。到地方,才发现铺子都被拆没了,只剩一地废墟……打战时缺滚木,锁澜关只好拆屋舍,连府衙都被拆了,一家铺子怎么可能保住? 不过,齐蔚打听了好几圈,竟找到了她家里看店的老伙计。 “段叔!”齐蔚喊道。 段叔正蹲房顶上铺茅草,眯着眼看了好久,才认出这是东家小姐,“哎哟,蔚姐儿!你怎么跑这来了?东家也来了?” “我自己溜来的。”齐蔚几步爬上梯子,冲到段叔面前去,“段叔,咱们还有没有米、油囤着?我想……” “你最好别想。”段叔道。 齐蔚一跺脚,把梯子跺得摇摇晃晃。段叔连忙扶住她的胳膊,要她别闹。 齐蔚道:“叔,锁澜关都这样了,咱囤着也没用,我爹那我担待。”齐鲁早年也是饿怕了,不管何时何地,都会让齐家下边的各个米店大量囤积粮食。他们家米店下边基本都是被挖空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