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 陆则褪下被雨水黄泥浸满了的衣衫,向内室走去。雨水随着发丝滑落沿锁骨一路向下,抚过结实的胸膛,以及烙印在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疤。 踏进了不断冒着热气的浴桶中,温热的水瞬间将他包裹其中。 接连三天不分日夜的寻人,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的极限,且其中真正擅长救人的寥寥无几。 再找下去,除了消耗本就不多的精神和体力,没有任何意义。 他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随便擦拭几下,换上干净的衣物,拿起桌上的戒指,便前往了照顾伤员的院子。 院子很大,被救出来的伤员按照男女被分配在了不同的房间。 这里灯火通明。啜泣声,痛叫声与血腥气交织缠绕在一起,如一张巨大的网罩在庭院上方,让人忍不住感到窒息与绝望。 方圆几里的郎中几乎全聚集在了这里,就连擅长千金一科的郎中也被请了过来。因为相比普通人,懂得医理的郎中显然在救治伤患上更容易上手。 伤患受伤情况严重。奏折层层上报,朝廷什么时候派人来都说不准,眼下说这些郎中在与阎王抢人也不为过。 但救助病患的人员仍旧远远不够不够,只能调遣手脚麻利的丫鬟小厮为其充当助手。 陆则神色紧绷,摩挲着掌心的戒指,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屋内那个正在被救治的便是他于泥石中寻到的人。女子衣着明显与其他人不同,该是他表妹——沈清宜。 母亲果然将她也带到京城。 戒指是他母亲的,自他懂事起,这枚戒指便从未见母亲摘下过,但如今却被沈清宜攥在手里。 他靠着栏杆,忍不住想起了他的小妻子。 想起那时他告诉她不会再娶别人,他的芝芝溢满眼底的欣喜和爱意;扑进怀里“威胁”他如果食言就休了他的可爱模样;也想起了临出门前她眼底的不舍和担忧。 陆则按了按眉心,强压住心头的思念。 既然他想将人永远圈在怀里,自然要和过去有所不同。待会儿回去便给他小妻子写封信报平安,免得她担心。 房门被人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郎中一眼瞧见站在门外的陆则,连忙施礼,“老朽拜见侯爷。” 陆则伸手将老者扶起,“老先生不必多礼。不知房内那位姑娘情况如何?” 老郎中目露不忍,“性命是无虞了,但这姑娘被掩埋的时辰过长,肺气受损,今后怕是将与药石为伴。而且她的容貌…” 老郎中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则了然地点了点头,“麻烦老先生了。不知她何时能够苏醒?” 老郎中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按照这姑娘的伤势怕是还要睡上几日…” 陆则眉峰微敛,“几日…” 他犹豫片刻,握紧手中的戒指,“不知老先生可有办法让她醒过来?屋内那位姑娘可能知晓陆某母亲的下落。” 他能问出这话,自然是清楚这位老者的医术,有几个已经一只脚踏入阎王殿的伤者都是被眼前这位老者给救回来的,包括屋内的沈清宜。 老郎中沉吟片刻,“老朽倒是有一法子。只是被施针者醒来的状态不尽相同。有的即便醒来,也可能并不完全清醒……届时不管结果如何,时间一到老朽便会将银针取出,还望侯爷能理解。” 陆则点头,“如此便劳驾老先生了。” 老郎中踏进房门,从随身携带的医箱中取出一个布包,将里面的银针置于火上烤,之后便开始施针。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躺在床上的沈清宜悠悠转醒。 陆则走到近前,“沈清宜,我母亲呢?你可知道我母亲的下落?” 沈清宜的眼睛一下下眨的极慢,似是还没缓过神来。 “沈清宜,沈清宜?”他的声音大了几分,试图唤醒她的神智。 沈清宜似是听到了陆则的呼唤,慢慢将眼神移到了他的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表…哥…” “我是陆则。”他压下心中的焦急,又问了一遍,“我母亲在哪?我母亲去哪了?!” “我…好疼啊…表…哥…”沈清宜眼角滑落一滴泪,看着陆则似还有话要说。 “没事了,你已经出来了…先听我说,沈清宜…姨母,你的姨母呢?”陆则换了一个问法。 “姨…母,姨母…”沈清宜喃喃跟着念了两声,随后胸口便开始剧烈起伏,“姨母…表哥…姨母…被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