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帝京发生了一连串让人目不暇接的大事。 先是二月初二,民俗所谓“龙抬头”之日,那位进京告御状的米秀才被人发现昏倒在城西的教坊司。 舆论滔滔,都认为是仆兰成这方的人动的手脚,御史们的折子如雪片一样飞到了女帝的案头,要求女帝痛下决断,还米家一个公道。 可是还不等女帝一一翻阅这些折子,事情又起了变化。被太医院院丞亲自就醒的米秀才竟然说出了惊人的言语,他要控告吏部员外郎陆蒲。 陆蒲的名字一出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一起负责审理此案的武靖侯莫延承和太府寺卿冯缮不得不仓促拜见女帝。 往年春日时节,女帝都是在明园度过的。那里有汤池美景,更适合她修养,尤其是在春寒料峭的季节,宫城的甬道中时不时就刮起阴冷的风,穿越宫墙,穿越殿门,直刺入体。 但为了仆兰成的案子,女帝还是留在了宫中。这显然对她极为有害,御座上的咳嗽声接连不断,听得冯缮几乎要低下头去——正是因为他的不得力,才让女帝受此磋磨。 好在,他们已经找到了事情的关键,只要……冯缮瞥了一眼高大的武靖侯,只要此人不来添乱,仆兰成就能翻案了。女帝也不用在宫城里苦捱。 武靖侯似乎没有感到冯缮的敌意。他的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王焕,一个入庄郡王府为妃,所以素来被认为是王氏一党。 仆兰成案发,王焕就上书力荐武靖侯审理此案。理由倒是很冠冕堂皇,仆兰乃是鲜卑八部之一,若无同为八部的贵胄参与此案,恐怕难以服众。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武靖侯的举动也很令人诧异。他借口自己素日只习兵事,竟然将查案的事情都交给了冯缮,自己从不插手。 冯缮不免怀疑他留有什么后手。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冯缮看了一眼武靖侯,见他脸色平静,毫无异状。心里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朝女帝行了一礼道: “陛下,米煌此人言语不尽不实,陆蒲大人素来端方,连同僚之间的宴饮都甚少参加,怎么会特意交结一个身陷刑案的外地书生呢?” 什么“端方”,不过是冯缮看在陆太傅的面子上的粉饰之词。陆家败落已久,除了王太师看在老友旧谊上时常与之来往之外,其他朝臣早就不将陆蒲放在眼中。无论是年节酒宴还是嫁娶的场合,都不会邀请陆家参加。 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选中陆蒲——正因为他在京中甚少有机会出入这等游乐场所,白铜假扮他才不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身为廷尉左监的王焕心中又浮起那股不祥的预感。他当然知道,米煌是早就被己方收买的了。但谁又能保证,这等为了金钱可以出卖侄子性命的人不会因为更大的利益将真相说出呢? 而且更让王焕觉得懊恼的是,问题偏偏出在陆蒲身上。若说陆蒲为了营救谢峰,真的参与到这件事中,还偏偏选择了与王家作对,那王焕是万万不相信的。别说陆蒲刚刚将自己的爱女陆修晴许配给王礼时,便是没有这层姻亲关系,陆蒲在王太师面前也一直是一幅卑躬屈膝的样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接触米煌呢? 而且米煌一将陆蒲的名字说出来,冯缮就带人将陆蒲抓了起来,美名其曰“保护人证”,此后王家和庄郡王一脉的人都再也没办法接触到陆蒲了。 王焕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出到底唱的什么戏。 但无论对方定下了什么样的计谋,他也不得迎战。王焕朝着身后的一个人微微点头,左都御史整整衣襟,出列道:“陛下将此案交给冯大人审理,是要还死者一个公道,不是听您在这里褒贬朝中大臣的。若是陆大人与此案无涉,那么冯大人羁押无辜朝臣,就是滥用刑罚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先将陆蒲从狱中捞出来。陆蒲现在可是王家的姻亲了,或许冯缮他们正是希望通过这层关系,扭转局面。 王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武靖侯。之前己方努力推举这位舅兄审理仆兰成一案,并不是真的希望他从中做手脚,而是利用莫延氏的名望压制仆兰氏,只要武靖侯不偏不倚,他们王家自有能力将事态引导向自己理想的方向。 可是局势偏偏发生了变动。如今武靖侯所处的位置可就举足轻重了,但他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王焕有些气急,却找不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武靖侯交流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站在那里立桩——没错,就是武人练功时的立桩。 因是涉及要臣的命案,有资格列席的人并不多。武靖侯不说话,王焕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跟上了,他自然不能和左都御史说的完全相同,这样太容易落人话柄了。所以王焕干脆只谈论米陉米煌,他道:“米煌原是为了侄儿米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