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妻子夸赞过的陈泽成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所以他没有在陈书文一回到秀水就登门拜访。直到年前送走了谢峰,他才清闲了一些。 这样一来,倒是让陈泽贵心中惴惴不安。 自从段家败落之后,陈泽贵一直担心自己被牵连。他也不管段氏如何哭求,干脆将她关了起来。 但是李博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非常稳健,身为秀水太守的他知道,如果大肆审查,那么莫说整个秀水了,就是九边所有的商人都会不安。所以他才同意了陈舒青的请求,通过鼓励商人设立奖学金以及重启段家毛纺所的方式来安抚民心。 至于秀水官府暗中如何追查此事,世人并不清楚。但在普通的百姓看来,秀水的局势在那日的惊天之变后已经稳定下来了。 除了像陈泽贵这样真的和段家关系密切的人,大部分老百姓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陈泽成则猛地意识到,如今陈家的局面竟然又回到了二房压倒大房的态势。他自己像一只不敢见光的老鼠一样隐藏起来,两个儿子一个落榜一个重伤,妻子又是要犯的亲眷,而陈泽成的书院却办得蒸蒸日上,甚至连那个从前根本不在自己眼中的丫头片子也成为了女帝座下的四品女官。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始终不能摆脱幼年时的阴影。每到陈泽成在书院里获得了老师的赞赏后,父母就大肆夸奖自己的小儿子。而那时候的陈泽贵只能憨厚地表示,自己愿意停止学业,去操持家业来供弟弟读书。 陈泽贵并不后悔那次选择,他甚至一度感谢自己当年走了那条路。正是他在开始打理陈家的庶务之后,才有机会与段瑛相交。段瑛非常欣赏他,甚至将妹妹许配与他。 陈泽贵由此迎来了人生中最顺畅的十几年。在段家的扶持下,他的生意也做得如火如荼,又有陈书文这个儿子学业出众。可以说,除了书学偶尔让他感到头疼,其他的时候,陈泽贵都是一幅志得意满的心态。 谁也不曾料到,一朝风云突变。 段家成为勾结外敌的逆贼,书文也痛失机会,名落孙山。 陈泽贵去邀请陈泽成回家团年的时候,竟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可是他不能退缩,他需要陈泽成这块金字招牌来装点陈家老宅的门面。现在整个秀水城都知道,陈泽成受到李博太守的器重,门下还有谢峰这样的高门弟子。 陈氏一族也不只有他们兄弟。现在旁人不敢欺上门来,不就是顾忌陈泽成吗?陈泽贵忍辱含耻,必要接了陈泽成一家回老宅团年。 陈泽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内心经历了这许多波折。他一直感念兄长支撑家业,又疼惜两个侄子。如今陈书文落第回乡,他自然是想要前去安慰一番的。 秦氏与陈舒青却知道经过这一年的风风雨雨,除夕晚上的团年饭未必会像陈泽成想的那样一团和气。母女俩都打点了精神,带着亲妈和柳枝,坐上车前去赴宴。 . 新河老宅距离秀水府城并不远。陈泽成一家申时出发,不过两刻就到了。 这一带本就是陈氏族人聚集之地,到了新年前后,族人之间往来拜年十分热闹。而此刻的陈家门前,却是冷冷清清,似乎已经被族人们遗忘了。 陈泽成非常诧异,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场景。正在他疑惑的时候,老宅中门打开,陈泽贵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他仿佛全然没有受到冷清气氛的影响,满心只想着要和自己的弟弟一家人团年。 陈泽成只是不将太多心思放在这些世俗事务上,又不是真的愚钝,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段家与霍部人勾结一事,他自是痛恨不已,但他从不曾认为自己的兄长也参与到了其中。如今族人这般落井下石,陈泽成亦有些愤愤。 要知道,无论是从前的白木书院,还是重建后的白木书院,一直都对所有的陈氏族人开放。只要陈氏族人的子弟有心向学,陈泽成就是不收束修,也要将之收入学院。 而陈泽贵在开始跟着段家做生意后,对于族人也是尽量提携,这几十户陈氏族人中,几乎有一半的家庭都曾经在陈泽贵的生意里获利,或者干脆通过陈泽贵到段家任职。 如今他们却将陈泽贵弃如敝履。 陈泽成一把握住陈泽贵的手,道:“兄长,是弟弟来晚了。”他若是早就知道陈泽贵如今的情形,根本不会顾忌其他,一早就要回家的。 陈泽贵面上也十分感动,心里却一丝儿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