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礼时安安静静地听他们兄妹叙话,并不着急。 他早就知道,祖父王太师已经决定,等到自己束发之后,就要和陆修晴定亲了。陆太傅去世多年,在朝中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声望了,而陆修晴的父亲陆蒲能力远逊于其父,不过是皇帝陛下念着陆太傅曾为帝师的旧情,关照于他,他才能在礼部员外郎的位子上混日子罢了。 陆蒲无法靠着自身在官场上更进一步,因此王太师只要流露出一点点对他的提携之意,他都显得感激万分。何况是结儿女秦家这种美事!对于陆家而言,能够巴结上王家,足以让他们兴奋不已。而王家,也需要这门亲事。 王礼时对于成婚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王家能够从被朝臣鄙视的北渡之人变成帝京豪门追捧的座上客,全靠祖父的步步经营。既然祖父认定了与陆家结亲是一件好事,他只需要遵照而做便是。 陆修晴美貌,对自己看起来也很温顺,虽然和京中其他的女孩子相较,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谁叫她姓“陆”呢。 事实上,除了谢峰以外,所有人都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王礼时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峰,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昨天他将找到谢峰的消息告诉陆修晴,陆修晴先是惊,后是惑,隐约还带着一丝丝不耐烦。她意识到自己还在看她,于是柔柔低头,道:“礼时哥哥,我也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要跑到秀水来。既然你想要我去劝他,那我自然是要去的。” 毕竟是陆家的女孩啊,这话说的多么巧妙,既表达了她对谢峰的不在意,又显示出对他的一片真情——她是因为他,才去劝谢峰的。 谢峰在京中也算个风云人物,素以不服管教著称。谢将军驻守边关,无法教导儿子,竟然让他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有名纨绔。 也曾有人试探着问王陆两家,难道不曾想过把陆修晴配给谢峰吗? 谢家上一代能够和陆家联姻固然有些高攀,但现在陆家也只算得二流人家了,做一桩中表之亲岂不美哉?也能圆了陆老夫人对亡女的思念之情。 陆蒲却不愿意。 自己的妹妹嫁入谢家才英年早逝,他的女儿有机会嫁入声名显赫的王家,又何必去谢家呢?因此他早早就将风声散出去,说陆家固然疼爱这个幼年丧母的外甥,但看他实在顽劣,也无力教育。言下之意,自然是不会考虑谢峰和陆修晴的婚事了。 可以说,谢峰的名声,有一半是坏在他亲舅舅手上的。 当然不会有人把这话传到陆老夫人和谢峰耳朵中。谢峰此前并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心许表妹而不得之人。 连陆修晴都觉得表哥待自己不凡,有点小儿女的骄傲,又时常为此担心,万一表哥真的要和礼时哥哥相争,到时候可怎生是好? 那日她就是将这些烦恼倾诉给母亲,却不料被表哥听到了。 她原本担心谢峰会闹事,没想到第二天就听闻谢峰出京了,她连忙去找王礼时,表明无论如何,自己的内心是一定会向着礼时哥哥的。 王礼时可以不在乎陆修晴,但是他在乎王家的面子。如果谢峰真的是因为听闻自己和陆修晴的婚事才离京的。他一定要让谢峰知道,王家和他都绝对不会容忍这种挑衅。 此时王礼时冷眼看去,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想要从谢峰脸上找到嫉妒或愤怒,终究是一无所获。 或许陆修晴的猜测是错误的? 还不等王礼时继续揣摩这个念头,谢峰已经站起身来。他面朝堂外,道:“让外祖母挂心了。我原本只是想要出京散散心,来到秀水却觉得很松快,没有京中那些烦扰,所以想要留下来。” 陆修晴没料到谢峰竟然如此直接地拒绝自己,她脸一红,转念一想,恐怕是自己和王礼时一同上门,所以谢峰恼了吧。她瞥了一眼王礼时,只见对方朝着自己温和地点头,心中大定。 即使谢峰恼了又如何?她总归是要嫁到王家的,只要多多维护王礼时,自然日子顺畅。想到此处,陆修晴脸上的那一点红色反而更胜了,却不是为了谢峰的拒绝,而是泛起了少女的羞怯。 当然,表面上的劝诫还是要继续的,她矜持着道:“秀水虽然也是名城大郡,但终究不是自家。表哥身边也没有得力的人,祖母当然放心不下。” 话音未落,却见白铜从外面捧着一大包礼物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急匆匆地道:“公子啊,秀水这个拜师的礼仪可真繁琐,我听那些学究们说,不仅要这种买来的束修,还需要家常的物什才好,看来要等陆姨从庙里回来,亲手做四色糕点。” 礼物堆叠得太高,遮挡了白铜的视线,他一路进来也无人告知家中已经来了客人,所以他才会这样直愣愣走进来。冷不防走到厅堂门口,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白铜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