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宫(2 / 3)

“太子殿下在唤人,你们听不见吗?”

明明是质疑之声,但音调却带着笑意,明明带着笑意,却又令人不敢反驳。

那只脚收了回去,紧接着门后传来整齐的问好声:“监正大人!”

“太子若出了什么事,你们说皇后……”

此话一出,整齐矫健的脚步声陆续响起,不过一会,凭栏院的人就撤走了大半,云箩松开抓紧的手,闭眼松了那口气,缓缓侧身将脸贴住冰冷的石壁。

她心里念着重要的事,并未休息多久便准备起身,还未等她坐直身体,一只手突然从后方伸来,捂上了她的口鼻。她立时瞪圆双眼,待得身后之人对她耳语一声,她又才慢慢松缓下来,整个人像是离了水的鱼软瘫在身后之人怀中,此刻才是完全放下心来。

“走。”

云箩随他将自己拉走,左拐右弯,不知从哪个缝里钻进了凭栏院。

他往前走的飞快,云箩感觉手腕都快被人扯断了。

“唉——你慢着些,小心摔着了。”

他走得过急突然一个踉跄,云箩赶紧将他扶住:“你看你……”

下一秒就被人打断,云箩去扶他的右手被拍开,他今日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脾气,黑夜里都能看见脸上隐现的怒火。

云箩被他唬得不敢乱动,埋低了脑袋小声反驳:“生气了……还是要注意不要摔着了嘛。”

她的手背被他拍的有些犯疼,她想去揉一揉,却抽不出另一只手。

他狠心打掉她去扶他的右手,偏左手手腕仍被他死死攥在掌中,一刻不松。他看见她吃痛才松了手劲,但仍把那一截细瘦的腕骨握在手中:“摔了不过断骨,你呢,你想死吗!”

他的语气还从没有这般劣性过,平日里温顺优雅的猫咪突然露出爪牙,云箩嘴一瘪,自知理亏,她低声恳求道:“你别生气了,我劫后余生,要不是那什么监正突然说话,我真死了……”

她说着可怜巴巴地摇了摇他的手:“阿悉,我可差点真死了……”

手腕又是一紧,他像是听不得‘死’字,云箩赶紧又道:“但不是没事了,我下次吸取教训,更加小心,阿悉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云箩最懂怎么哄小孩,果然此话有用。

他隔了很久才说话,安静平缓下有一丝扭捏:“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云箩乐呵呵笑道:“这不是下雨天路滑,你眼睛不好,要是将你滑倒了怎么办,我可不愿你为我受伤,要是你因我受伤流血,我会…我会…”

一连几个‘我会’,云箩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会怎么样呢?会大哭,会焦急唤他的名字,会一辈子愧疚死的。

“阿悉,你要是受伤,我心一定疼死了。”

褚芒忽然舌尖发麻不会说话,一股无力感从心而发。

这双眼睛没用,他此刻就是瞎子,与一个口不能言,手不能举,脚不能迈的残废没两样。

他此刻就是个残废!

“怎么能为别人,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呢。”褚芒唇角蔓延一丝苦意,双眸内也有痛色:“你要是受伤,何人又不心疼?”

定是疼如刀蹉,痛如斧钺加身!

身体也似感觉到字句里的痛楚,褚芒后怕到开始颤抖,那震颤从指间传递给云箩,她这才看清他面上疼来扭曲的神情,就像开天辟地的一剑,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你不要害怕!你不要…不要吓我!”云箩慌乱地扶着他,嘴里说着好话哄他,“我答应你,以后做什么事,一定与你商量!”

云箩懊恼死了,她今日不止自己被吓死,还将小孩给吓着了。

“阿悉,不要气了,我们还要去找融融姐。”

她好言劝哄着,好不容易才安抚下他应激的身体,他大口歇着力,鼻尖都痛来出了汗。

云箩替他擦了脸,褚芒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了心绪,云箩见他歇过气来,才扶着他往前走,边走边训:“以后不要夜里乱跑,怎么盲杖也不拿,万一真摔了……”

凭栏院院门处,白衣道袍的司天监监正将士兵们遣走,才慢慢走至月洞门,空无一人的场面叫他俊秀清冷的脸上出现错愕,不过半刻又恢复如常,他抬头看了一眼凭栏院院门处挂着的一对白灯笼,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后又不动声色地离开,手中用六爻龟壳卜出来的纸碾碎了丢弃在路上。

凭栏院内依然清冷,云箩见到姜仪的时候,她正披散着发对着院中梧桐树失神,怀中仍抱着白日里的那幅画卷,只是此刻去了轴筒,只是画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