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你在哪!!” 刘远焦灼地喊。 “我,”他又是一声。 紧接着,耳边响起咕水流噜噜起泡的声音,一个念头瞬间在他脑海闪现。这两米高的树在顷刻如隔咫尺,内心升起的某种信念催使他的双腿一跃而下。 风嗖地吵着耳膜,小腿和地面擦开一丝距离,刘远脚下一疼,膝盖也火辣辣的烧。鲜红的伤口上沾满尘土,像涂的一层药沫。 他一瘸一拐跑向湖边,可湖面却静的翻不起一丝涟漪。 刘远觉得奇怪,刚刚明明有水,这时又毫无动静了,可眼下又找不到陈竟。 他绕圈看,急得大汗淋漓。 “陈—竟—” 仍是无人应。 人生是永远猜不透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此时天空突然刮下的瓢泼大雨,浇的他睁不开眼。 刘远绝望的蹲下来,低垂脑袋,想四处找找,又怕陈竟回来看不到他。 然而这时,先才的咕噜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刘远整个人弹起,走到离湖水更近的位置,低头一看,斜坡上的杂草杆上正挂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的正是早上妈妈给陈竟准备的槐花馒头,塑料袋口大剌剌敞着,馒头也已经掉的七零八落,躺在草堆上。 刘远心里一慌,陈竟肯定掉进水里了。他又向下走一寸,对着湖水喊,“陈竟,你在里面吗?” 越是安静,他越忍不住朝最坏的结果去想。 理智与救人在脑子里来回拉扯,都互不相让。 直到他又瞥见不远处躺着的一只拖鞋,他不敢再等,直冲进这片深不见底的湖里—— 陈竟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游到岸边,摸到湖面漾起的那一抹青苔,以及昭示着重生的泥土。他此刻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觉得心里疼的钻心,胃里翻江倒海。这清晰的身体反应令他兴奋的大哭出声。 他没有学过游泳,只是急中生智,用自己过去鲜少的游泳经验,毫无章法的尝试自救。 竟奇迹般成功了。 陈竟双手抠进泥里,用力爬上岸,甚至还有一只脚留在水里,他就已经累瘫在斜坡上。 大雨刀子般割在他身上,噼噼啪啪像被划伤了口子。 他哭的眼睛鼻子模糊,分不清脸上沾的是湖水,雨水,泪水,还是鼻涕。 呼吸声在安静中振聋发聩,然而这沉重的呼吸里没来由夹杂着一丝水流窜动的声音。 陈竟眉头一跳,警铃大作般起身,光着脚踩着泥,啪啪啪奔去杨树边,却已经空无一人。 他绕树转了一圈,没人。 唇边“刘远”的叫喊一直没听,一声比一声撕裂。 回应他的却是无尽的空白。 他又跑到刚刚掉下去的岸边,看到已经被淋得惨不忍睹的馒头,和斜挂着的拖鞋,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陈竟心脏怦怦直跳,像有无数双手在狠狠拖拽它,几乎撕碎他的五脏六腑。 他瞬间放声大哭起来,跑到离这最近的一户人家,请人拨打120。 洪潮村邻里之间关系紧密,没过多久,几乎半个村的人都跑过来帮忙了,有的下水去捞,有的去附近找。 陈竟浑身滴着水,他躲在树旁,双腿蜷缩抱着自己,哭的心脏都要怄出来。 这时,湖里捞人的那伙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找到了,找到了!!” 陈竟腾地站起来,脚下生风跑过去。几个擅长游泳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抱着一个瘦小的躯体,从水里出来。 看着那张被水浸的泛着惨白的脸,他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远方一阵女人的哭声,像在陈竟耳边按了扩音键,是对他所作所为狠厉的鞭挞。 他没有转头看,他不敢,他没脸。 哭声中有一只脚直接踢在了他的头顶,陈竟歪倒在地,而后手臂,肚子,腿,身上所有地方都没落下。 他竟没来由停了哭,只是盯着一块土默默抽噎着,甚至产生了一丝痛快。 后来他明白,那是一种对惩罚的认同,对恶的厌恶。 他厌恶自己,非常。 哭声,救护车的鸣笛在他耳边略过,最后趋于平静。 雨水密密麻麻打在地面,一会青一会白,天色灰蒙蒙不染一丝白雾。 此时的湖面只有雨水拍打的浮动,除此再无其他。 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可事实却是,在那平凡如常的半个小时里,已经冥冥中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