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衣着越来越朴素。路边的各种铺子里人烟稀少,铺子的主人甚至坐在门口,同左邻右舍闲磕牙。 车夫一边赶着车,一边同阿栋闲聊,说车马行的生意也不好了,一日里倒有大半日都闲着。 阿栋是个憨的,问车夫人都去哪了。 车夫道:“米粮都要买不起了,哪还有闲钱租车?米粮涨价,连畜|生们吃的东西也涨上去不少,车价不能降,租车的人就少了呀。现在还舍得租车的,都是阔气人家了。” 阿栋虽然憨,却也知道有些话不能接,就不吭气了。陈嬷嬷因着要去跑生意只能让阿栋跟着迟岚出来,提前叮嘱过他不许瞎说话,说错了话回家就要挨打。 迟岚便不再听他们说话,继续扭头看着车外。 阔气什么呀?车夫为了多接一些生意,说些好听的话哄人开心而已,其实他们车行里只是顶普通甚至略有些破旧的车,租价也比其他车行便宜。迟岚也不怎么舍得租车了,若不是要去少师府,她此刻也在路上走着呢。 越临近少师府,路面上人就越少,马车却多起来。那马车自然不是她坐的这种租来的寻常马车,是贵人自家的车,车厢上还刻着族徽。马车前后簇拥着许多仆从与护卫,有的甚至是多辆马车一道出行,看起来是要去哪里玩乐的样子。 虽说境况比从前差了许多,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那样惨淡,仍然有许多人过得同从前一般奢靡,甚至有些人过得比从前更奢靡,仿佛此刻正是太平盛世。 要说不羡慕,当然是骗自己。但是迟岚吃了这些年的苦,对于自己的斤两是看得愈发清楚,看过羡慕过也就没了。她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每日里一睁眼想的只有宅子里这几口人怎么养活。 厨娘和阿菊知道年景不好,粮价又贵,最近都不敢多吃,生怕吃多了被主家嫌弃。陈嬷嬷一贯吃得不多,郑叔和阿栋平素多做的是体力活,也尽量少吃些。 迟岚先前虽然囤了许多粮食,还盘算过时局紧张时搞不好能发一笔,真等到这境况了,却每日里只担心那些粮撑不下去。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鬼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好在她因为有存粮,平日里还能不断买进一些粮食,等粮价涨上去了再悄悄低些价格卖给熟客,从中赚些差价。 如今寻常人吃的粮食也不能与从前比。都要不够吃了,哪里还顾得上吃得好不好呢?便是迟岚有那些存粮,也不舍顿顿□□米细面,要掺着些低价的杂粮一起吃。 不太平的世道,苦日子总是能够更苦。她从前以为与墨素在旧都的那几年已经很苦了,现在才知什么是真的苦——那几年总算还能好吃好喝。 快到少师府时,迟岚眼尖地瞧见有妇人从侧门出来;车驶得近了,迟岚认出那妇人是京中有名的媒婆。 媒婆来墨素府上?怕不是有人要与少师府议亲? 迟岚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是议定了还是没有议定。 墨素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娶,如今又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被人瞧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待得媒婆走远了,迟岚才叫缓步前行的马车停下。 侧门的人已识得她了,但还是叫她在门前等着,让人先进去通传。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有人来回话,说少师大人叫她进去。 迟岚进了门,还能听见后头的人叽叽喳喳的议论。 “大人没让人去传她,她怎么又来了?” “多半是吃不上饭了,来打秋风吧。还装阔气雇了辆车,瞧那车破得,那仆从看起来也憨憨的,一看就不机灵。” “可不是,机灵的人哪个来少师府是空手来的?也不会来打声招呼。” 这些叽叽喳喳随着迟岚穿过月门渐渐听不到了。迟岚在心里一嗤,心道从前侯府里敢有人这样说话是要被打出去的,便是旧都的墨宅也没人敢这样。 墨素书房外没什么人,秦管事也是远远的站着,见着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看来墨素如今在这府邸里算得是没什么禁忌了。 迟岚对秦管事的淡漠毫不在意,也同样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到了墨素的书房,这回他倒是手里无事,正在闲闲饮茶。 见她走到桌前,墨素一脸淡然,问道:“今日迟娘子来此,所为何事?” 仿佛上一回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他这般淡而处之,迟岚自然乐意,这种主动递梯子的人最为懂事。想起先前在侧门听见的小话,迟岚便脆生生道:“来打秋风啊。” 墨素一口茶呛在喉间,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许久才平复。 迟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