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岚没想过自己会再回到旧都。 她想过再也不回来的。还没进城门,她就想起那令人难堪的一幕,虽已过去三年多,仍令人不自在。 这三年,旧都变化不大。路边的屋舍或有些许变化,有的变旧了,有的翻新了,迟岚坐在车里,能轻易地认得路。 内心再怎么纠结,马车还是很快就到了墨宅门口。宅子还是原先的模样,看得出一直精心打理,三年多了仍不显旧。 “阿栋,你把这个帖子递给门房。若他问,只说是墨郎君在新京的朋友,请他务必将帖子交给墨郎君。”迟岚把手里的拜帖拿给阿栋。帖子她在手里攥了许久,已经微微有些发热了。 这一趟来回很需要些时日,迟岚放心不下铺子里的生意,就叫陈嬷嬷在新京替她盯着,只带了阿栋上路,以防万一。 阿栋脑子不太机灵,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听了迟岚的话,他没有多问就跳下了车。 迟岚从车帘缝隙里看到他一路小跑到墨宅门口,将门敲开了一条缝,把帖子递了进去,又一路小跑着回来。 迟岚在帖子里约墨素在旧都的一间茶舍见面。她还做不到去墨宅拜访他,也不能约在任何可能引起他不堪回忆的地方,以免导致这件事没得谈。 对于墨素会不会来,迟岚并没有把握。虽然他为了段郎君的事给她送了回礼,却并不代表着他心无芥蒂。 她在帖子里将事情的缘由都写清楚了——因为她阿兄的缘故,她需要那幅他恩师送给他的画。当然她不会白白拿走,虽然她买不起,但她仍会付出目前她能支付的银子,以及愿意允诺一个帮助他的机会。 万一他还有另一个像段郎君一般的朋友呢? 迟岚还带来了先侯夫人的头面,因为她手上确实不剩多少银子了,她总不能把地窖里的米面拉过来给他。 那天迟岚起得很早,使尽浑身解数做了个精致的妆面;又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在镜子前转了几圈,只觉俗不可耐。妆容太艳丽,衣裳颜色也过浓,墨素大约不会乐意看到。 墨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迟岚其实并不知道。他清心寡欲,没见过他对府里哪个女子特别青睐,跟前伺候的也都是小厮;他又不带她出去,也没有机会了解他在外面会见怎样的女子。 跟旧都那些夫人们闲聊时,也没听说过他与谁特别亲近。 哦,也是有的,是迁慎卿。 迟岚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头猛然一颤:他总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正值壮年却对女色没太大兴趣、因迁慎卿转投新皇怒而割袍、又因迁慎卿与她私会而愤怒……这么一想,似乎也没有太离谱。 新京的那些世家贵族之中,也有成了亲却好龙阳的,生子断袖两不耽误,是以迟岚一瞬间想出这许多。 若他真是断袖,她穿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在意的;若他不是断袖,反正也看不上她这个人。 迟岚思虑再三,终究还是选了自己喜欢的。 反正她最差的模样他都见过了,两人也不是没有“赤诚”相对过,他就算肯来,大抵也对她没有任何期待。 尽管如此,迟岚出门前,还是将唇上的口脂擦淡了些,又将头上的花钿取了两个下来。 这间茶舍从前墨素常来,只是从未带着她来过,迟岚特意选了这里,以示自己的诚意。 她约了墨素下午见面,自己中午就到了,怕万一有什么错漏,还有点时间补救。 等待总是漫长而焦灼,这间雅间前石径上的蝙蝠花纹里铺了几块鹅卵石,迟岚都快数清楚了。 旧都比新京暖一些,天气也好一些。 外头天黑了,茶舍要关门了,墨素仍没有来。茶舍里的小二来赶她走,还要收她一百两银子,因为她在这雅间里坐了整整五日。 五日?她不是才来了半日么? 迟岚头一沉,不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顿时醒过来。原来这一日的太阳很好,又没有风,裹在狐裘里的迟岚在阳光下托腮望着窗外,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并没有黑,依旧亮堂着,她大约只是打了个盹。 托住她脑袋的是一双大手。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齐齐整整;手背上盖着半旧的袖子,衣料仍看得出华贵和精致。 手下方是案几的桌角。若非那双手及时托住了她的脑袋,这会儿她就该头疼了。 迟岚的脑袋见了鬼一般弹起来。她呼吸微微急促,坐在垫子上的身体略略后仰,一双眼早早找到了那张久违的脸。 三年能有多大变化?迟岚再见到墨素,却只觉比初见时还惊艳。 初见之时,年轻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