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垂眸，微凉的指尖从眉心，一路缓缓划过了鼻峰。

下一刻，他动作突然一顿，像是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正要收回手，一直睡着的人就忽然动了。

像是被搅扰了一般，姜泠朝他的方向稍稍侧了侧脸，覆下的眼睫轻微颤动，动作间无意识地触碰到了宋怀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床边站着的人瞬间停住了，许久，直到床上的人再无动静，他才终于慢慢收回手，指节屈了屈，捻过指腹，那上面仿佛还留有方才短暂的触感。

很微妙的感觉。

他忽然无声叹了一息：“……不管你担忧的是什么，你想要的，总归都会实现，所以，何必害怕。”

“梦境虚幻，你不该被它们困住。”

宋怀定定地看着昏睡中的女子，姜泠梦魇之事他一直有所耳闻，他素不信神鬼之说，因为早已见过比鬼更可怕的了，而求神不如求己，他不愿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事物上。

……可见过了姜泠深受折磨的模样后，他却又第一次有些动摇了，心底生出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倘若真是恶鬼的话，那便解决掉吧，或许解决完之后，她不会再如此难熬。

昏沉的睡梦中，姜泠不知为何好似忽然窥见了一线天光，在昭宁宫四四方方的天里，那种一眼看不到头的无望竟也蓦地生出了裂痕。

冥冥之中，像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股力量，让她突然就生出了些许勇气。

翌日，清晨。

明鹊照常端着热水进屋，准备给姜泠擦洗，下一秒，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落地，水顷刻间洒了满屋。

“姑娘……姑娘你醒了？”明鹊语气有些发颤。

“崔嬷嬷、嬷嬷！姑娘醒了！”

小丫头带着细微哭腔的欣喜嗓音，穿过窗与门扉，转眼间传遍了整个尚清宫。

姜泠便在这有几分吵嚷的声响里，唇角慢慢弯了弯，勾出一个清浅又抱歉的笑意。

“明鹊，嬷嬷。”

她轻声开口，嗓音因许久未说话而变得有些沙哑。

众人聚集在屋内，苍老的妇人眼中含了泪，紧紧握住少女的手，像是有些哽咽。

几个小宫女站在一边，也是红着眼眶，抿唇看着床上坐着的人。

“又让大家费心了。”姜泠笑了笑，气息有些弱，“我现在的身体，倒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

“姑娘！”不等她说完，明鹊立马皱着眉打断，“您胡说什么，您的身体康健着呢，定是要长命百岁的，这种话不等到一百岁，不准再说！”

小姑娘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很是激动，但这回崔嬷嬷也不责怪她无礼了，只拍了拍姜泠的手，目光里的担忧不加掩饰。

众人围着姜泠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终于又各自散开了，很快，尚清宫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般传至了皇宫各处。

“姑娘。”明鹊端着汤药走进屋里，欲言又止半晌，还是道，“……之前您病着的时候，昏睡了许久，太医们都没法子，奴婢实在害怕，……就去求了宋大人。”

姜泠喝药的手一顿。

明鹊在她古怪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继续道：“但奴婢绝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奴婢只是觉得，他或许能帮上忙，所以才拜托了齐太医去找他。”

小姑娘说着微微抬头，悄悄看了眼姜泠的脸色，见她不像要生气的样子，这才胆子大了些。

“姑娘。”她拉住姜泠手臂，“不过您还别说，那个宋大人真有办法，他带来了个女子，瞧着还挺年轻的，说是齐太医的姐姐。”

“奴婢猜这位齐姐姐的医术应当比齐太医还要好，毕竟那么多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一来看过后，您就醒了。”

小丫头回忆着絮絮叨叨，姜泠眨了眨眼，心里倒是有些意外，宋怀……竟也来过吗？

“姑娘，照这么看来，这位宋大人的确不简单，一对会医术的姐弟竟都是他的人，还真是厉害。”

明鹊还在自顾自说着，语气间满是惊叹，姜泠却鬼使神差地，忽然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轻轻一点，抚过了自己眉心。

明鹊被这动作吸引了注意力，有些不明所以：“姑娘?”

姜泠只怔愣一瞬，随即垂眸浅笑，放下了手：“没事。”

顿了顿，又问：“此事可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明鹊立马摇头，“奴婢没再告诉任何人，就连崔嬷嬷都是瞒着的。”

姜泠便点点头，虽然觉得此举有些太过大胆和冒险，但总归已经发生了，况且，宋怀是有分寸之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