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黎长叹一口气,把事情始末跟施美娘讲了。施美娘听了眉头紧皱,一脸愤愤,把手里的书啪一声扔在地上,又拿脚使劲儿踩了两下。 “怪道齐天大圣成了个淫窝里的馋虫,原来是陈家书铺随便乱编的,呸,真不是个东西!”骂完了,施美娘又来安慰,“二姐,你也别气,唉,有道是当低头时得低头,那掌柜没骗你,他们的东家叫陈元明,确实有个哥哥是县令的小妾。还好你没进县衙,否则这时怕已经在牢里呆着了!” 施黎只是无奈,想了想捡起地上的书问施美娘:“你说这个写的,同我讲的,哪个更好?” “自然是二姐你讲得好!” “那你还看得那么痴迷?” 施美娘难得脸红:“二姐,这东西虽然不堪入目……可不堪入目有不堪入目的好处,这……这女人都喜欢看,也不能怨我。” 施黎叹了口气,施美娘说得没错,她也大略了解过行情。书肆里的书,都是陈年旧书,腻烦了的老一套。这个世界除了男女地位颠倒,其他方面倒和古代区别不大。 读书人自有傲气,把写小说话本当做自甘堕落,就是写了也不会留下名号,往往随意编个名字。没读过书的人,又不会写。略认得几个字的,受限于见识和知识,也写不出叫好叫座的文章。 因为这种风气,市面上的故事往往都是多年前的陈词滥调。当然了,书铺自有绝招。无论什么时候,搞涩情总是有人捧场的。这个东西就不要求如何有水准,故事如何新奇了,只要写得够下流香艳是绝对不愁销量的。 官府虽然禁止,但这个禁令显然是一纸空文,没甚么用处,也没人较真去理会。 上面查管不严,下面自然遍地开花。到了后来,书肆出的书,若是没有点秦瑟内容,都被视为异类。 陈氏书肆自然也沿袭了这一套法子,书肆的东家陈元明目光实在短浅,她本也是个绣花枕头烂草包,不过家里有些钱财,又跟县令沾亲带故,才有了如今的声势。见了施黎的故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坏,加上又有了大纲,大概怎么个故事已经有数,便聪明的省下了一百两银子,让书肆豢养的写手照着大纲弄出来了一本自觉更加厉害的。 施黎摊上这样的人,只能说确实倒霉。 过了一阵,犹豫再三,施黎还是道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美娘,你能借我些钱吗?” 施美娘一愣:“借多少?” 施黎伸手比了比:“十两银子?” “十两?”施美娘大吃一惊,“二姐,一二两我咬咬牙,四处奔走一下,还凑得出来,十两确实没有。我阿母要是知道,能把我腿打断。” 施黎早就清楚,可得了准信还是难免失望。 “二姐,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使?” “我家的事实你也知道,没了田地,阿婆整个人都不行了。” “你想借钱买地?”施美娘大惊,“二姐,听我一句劝,赶紧歇了这心思,你借钱买地,不说借不借得齐那么多钱,只说一亩地差的要七八两,好的要十几两,一亩地的粮食不过一两石,四五亩地才养得活一个人,你算算你家要买多少地才行?少说也十几二十亩,花费一二百两。你要买地,买少了无用,多了买不起。举这么多的外债,如何还得起,谁又借得起这个钱? 你莫非动了心思要去借和尚钱?那可万万不能够,佛祖的钱好借不好还,利滚利的,不出多少时日,你怕是连自己都要卖出去!” 施美娘的话很有道理,施黎又如何不懂呢?一个月花一两买粮食,一家四口只能勒着肚子吃,饿不死罢了。要有力气,吃得饱,一个月二两银子少不了。她在村里说书,能挣几个钱,刚刚糊口罢了。况且施原和施老太又倒下了,看病吃药就把施原攒的一点点钱花费了个干净。 施黎不能不想办法,吃饭已是艰难,不想办法开源,遇上天灾人祸只有等死了。 “美娘,我知道。我不是想买地,只想借点钱,置办些东西做点小生意罢了。” “做生意,这倒是个出路……”施美娘思量了一阵,还是放心不下,“二娘,你要做个什么生意,生意也不好做,我家三姨在县城南边开了家煎饼铺,前几年生意也不好,这些年才回转了些。你若是做生意,可得想好了。” “我知道,也不做什么坐店生意,就弄个担子卖点吃食,城里摊子不少,我瞧着倒可以试一试。” “这倒是个营生,若食客吃东西时你再讲两回书,那生意一定极好了。” 施黎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云齐说去各村里讲,一开始我也觉得不错,后来想想倒是觉得路途难行,况且各村愿意花钱来听的几乎都在这里了,几处跑动想必也没什么油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