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的监房内,狱卒点头哈腰地跟在一旁,“长公主您慢点,这大牢的腌臜地方,可别脏了您的鞋子!” 梓萱对她笑笑,兰辛立刻将一个纸封递上,“这点银子,拿着和姐妹喝点好酒吧。” “诶,”狱卒连连点头,“谢长公主赏,小人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她一扭头对监牢内的一众囚犯一瞪眼,“贵人发慈悲来看你们,都长点眼,别冲撞了殿下,不然——” 她冷哼了一声,对上梓萱的时候却又换上一副笑脸,“小人告退。” 大牢又重归寂静,只有无法抑制的□□不绝于耳。 铁栏后的人冷笑一声,乱蓬蓬的长发遮住了脸,“公主是来看我柳家笑话的?” “是啊,”梓萱面不改色,“不如柳大人给我笑一个,要是得我心意,我便救你柳家一人出狱如何?” “黄萱萱,你少得意!”角落里传来一声怒喝,正是当日街头与她对峙的柳如玉。 梓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柳大人意下如何?我今天还要去接少君回府,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耗。” “殿下想要什么?” “娘,士可杀不可辱!” 然而柳含烟根本不为所动,她抬起头,满头青丝如今已半数花白,那双眼睛却依旧难掩锋芒,“我柳家今日,还有殿下想要的东西吗?” “前东宫死士的名单。” 柳含烟目光一利,忽然仰天长笑,“哈哈哈,殿下是被那青塬的小子迷得昏了头了不成——更何况,这种东西,我柳家若有,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时至今日,柳大人还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梓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是说,是我开的价柳大人不满意?” 柳含烟肩膀耸动,“棋差一着,我柳家认输便是,但还绝做不出卖国求荣的事!” 穷途末路,她那张枯槁的脸上竟透出三分大义凛然来。 梓萱俯身逼近她,“柳大人认为本宫是什么人?即使秦铮是祸水,本宫也不是幽王厉帝!而且——卖国?”她露出玩味的笑容,“柳大人在纵容族人践踏百姓的时候,在借着东宫的名威盘剥百姓,拐卖人口的时候,有想过卖国二字吗?” “我桃源的社稷若是亡了,也是亡于尔等手中!” 柳含烟目光如剑,“这世道从来如此!倒是殿下,妄图以济民之名行颠倒乾坤之实,被青塬的小儿玩弄于鼓掌之中,才是误国误民!” “是,从来如此!豪绅欺压平民,强的压榨弱的,土地兼并,卖儿鬻女,历朝历代,哪个不是亡于此?”梓萱直视着她的目光,“这道理都在史书里写着呢,柳大人不会不知道吧!青塬如此,桃源也一样,柳大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骗着骗着连自己都信了?” 信了自己所行的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事迹都是为国忍辱的史书曲笔?! 柳含烟的目光微微一变,抓着栏杆缓缓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很慢,却没有丝毫动摇。 她平视着梓萱,“三殿下,你以为这样的豪言壮语,臣是第一次听吗?你以为上次说这样话的人,现在在哪里?” 她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深澈的哀戚,梓萱向她走进一步,握住她面前的栏杆,“那个人,现在就站在我面前不是吗?” 柳含烟目光遽动,良久,她低头一笑,却不知是释然还是其他,亦或许还有其他的遗憾和期待。 “只要殿下能保下臣的幺女,自然会得到名单。” 一旁的柳如玉面色一变,惊声道:“娘!” 柳含烟却连看都没看她,只是深深看了梓萱一眼,便转过了身,“臣不送殿下了,将来阴曹地府见了,臣再来与殿下请罪。” 她嶙峋的背影微微佝偻,在黎明还未升起的时候,如此萧瑟凄寂,好似不见天日的古藤老树。 梓萱退后一步,“好,他日相逢,梓萱定让柳大人口服心服。”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重,柳含烟没有回头,但她知道她答应了。 退后几步,梓萱转身离开。 *** 马车驶到城门时,晨曦的第一抹光辉刺破黑暗洒落大地。 不等兰辛来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可不等她抬起头去寻人,已经先落在一个怀抱里。 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秦铮有些无奈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我就知道。” 梓萱鼻子一酸,忽然又有些想哭,她根本不管周遭站了多少礼官百姓,直接扑进他怀里抱住他。 秦铮反被她吓了一跳,不由在她耳边低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