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尤露穿着单薄破旧的汗衫,趴在牛棚高高的藩篱上,手臂上道道新伤被粗糙的草杆刮刺着,产生自虐一般的快感。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 她抬头望着漆黑如一谭深水的天空,低低背诵着今天听到的课文,语调清晰快速,好像在为谁诵念经文。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女人的影子出现在深蓝天幕里,低声叫醒尤露,问她:“饿了没?” 尤露躺在一只小牛犊旁边,眼睛睁开来静静看着她,面色无波无澜。 女人甩进来一个馍馍,滚落到干草上。她低低道:“怎么学不会听话呢,只要听话,就有吃的,就不会挨打……”也不管尤露是否听到或者回答,自顾自念叨着,回屋去了。 下午的时候,尕让初醒了,一醒来就继续喝大酒,喝到醉醺醺,在里头高声歌唱起来。 尤露静静地在院子里洗衣服,麻布衣料不断揉搓在几乎已经没有摩擦度的沟槽上,青紫遍布的双手微微发抖,但她好像一点不在意,只是机械地继续动作。 她嘴里还在无声地念诵着昨天的课文,像是怕一刻停下,就会忘记。 这个时候,灰暗的院落门口,忽然出现一抹鲜艳的亮色。 王佳丽穿着嫩绿色的连衣裙,颈边还有一圈清新的小碎花。她探出半个身子,等看见尤露,便一脚踏进来,眉梢眼角都是惊喜。 “小露?”她直接走进来,柔和的香气伴随而来:“你家真的在这里啊,我问了好几个人,确实太远了……” 尤露下意识放下衣服,把伤痕累累的双手藏到身后,嘴唇张了张,最后只是说:“王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回去上课呀。”王佳丽微笑着,待走进了,看见她身上的伤,瘦弱的双臂上、汗衫外裸露的肩上、甚至是巴掌大的脸上,泥污混合着道道细长的淤青和红痕,触目惊心。 “你这是……”王佳丽双眼讶然地瞪大,几步过来按住尤露的肩:“你挨打了?是谁打的?” 屋里在这个时候传出男人的歌声,歌词含糊但嘹亮,王佳丽随声望去,敞开的大门里黑洞洞一片,隐约有两道人影坐在桌边。 她皱起眉,“里头是你的家长吗?是他们打的?”说着她就想往里走,但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了。 尤露只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嫩绿色的裙摆上洇出一小团深绿,湿润混着细小草屑。她很快收回手,低着头将手藏到身后,声音很低:“老师,你回去吧。” “为什么?”王佳丽刚说完,里屋唱歌的尕让初听到声音出来了,看到她的时候眼前一亮,嬉笑着凑来:“这是谁?” 王佳丽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乡里学校新来的老师。”但随着男人靠近,她被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熏得微微蹙眉,说:“您是尤露的家长吗?” “尤露?尤露是谁?”尕让初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他打了个酒嗝,一把揪住女孩的衣服拎过来,“你说她啊?” “她是尕曲珍,什么尤露。” 说话间,王佳丽注意到里屋的门口处站了一个女人,她靠在门上,只露出半个身子,有些浑浊的眼珠盯着院子里的几人,不言不语,身形瑟缩,透出些警惕感。 王佳丽没再理会尕让初,高声对着那个女人说:“您好,请问是我学生的母亲吗?我是学校……”、 “你的学生?”尕让初粗嘎的笑声打断了她:“什么学生,这赔钱货偷跑去一趟学校,就以为自己是学生了?” “可是现在适龄的孩子都要上学……”屋门口的女人没说话,王佳丽只好继续跟尕让初对话:“露露……她,”她伸手把还蹲在地上的尤露拉起来,说:“她现在几岁了?” 尕让初打了个酒嗝,恶臭袭来,他说:“几岁?”皱起眉,转头看向里屋:“喂,庞!她几岁了?” pan?王佳丽以为自己没听清。 这是嘉绒藏语里猪的意思。 里屋被称为猪的女人,在他的眼神转过去的瞬间又瑟缩了下,随后颤颤地答道:“十二、十二岁了。” “十二岁?”王佳丽掌心轻轻搭着尤露细弱的肩,肩胛骨非常突出,她心中暗惊,半天才整理好语言:“是这样的先生,现在是有规定,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需要上学……” 尕让初眼睛一瞪,那种浑身散发出的暴力感让王佳丽不禁有些害怕。但她没有退缩半步,就站在原地,手心紧紧捏着尤露的肩,一字一顿说:“这是规定。” “她去上学,买书花不花钱?书包文具要不要钱?谁来给钱?”尕让初大着舌头说:“家里的牛谁来喂?每天烧的牛粪、烧菜,谁、谁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