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舜一与他,终究是走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牧舜一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却因牧舜一的一句警告,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保护了这个小丫头数年。 在那些不被旁人知晓的年月里,他默默凝望她,看着她一步步走进世族的云谲波诡。 他以为,自己站在暗处,不打扰她的人生,于他和她而言便是极好的。 然而世事无常,数月的闭关修炼后,再得到与她有关的消息,已是她的死讯。 山林间风声呼啸,他沉默地杵在闭关修炼的宅前,紧握那只传信的竹筒,眼见着鸟雀在曙光中飞出翠峦,眼见着鸟雀在暮色里归隐苍林。 日升日落,风起云涌。 时而霞光万丈,时而一碧万顷。 春寒料峭,烈烈的寒风似乎自林海而来,穿胸而过,翻卷他的衣襟,鼓满他的长袖,刺透他空荡的胸口。 天地苍茫,朝晖夕阴。 常人道,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古人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倘若他能抽刀断水,举杯消愁,是否便不会有悲痛失落之感。 但是,无论他阅遍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古籍,饮空了多少陈酒佳酿的陶坛,挥断了多少削铁如泥的宝剑。 他只觉得后悔。 他只觉得忿恨。 他只觉得不应该。 为何偏偏是她。 为何偏是她殒。 为何偏是他与她。 如果一段缘分落于寻常人家,那会是一段良缘,或者一段孽缘。 如果一段缘分落于世族豪门,那会是坚不可摧无法撼动的姻缘。 唯独他与她,只有相逢于秋夜的惊鸿一瞥,和婚宴里隔着良辰美景的遥遥一望。 如若,他经年的凝视和暗慕不曾沉默。 如若,她不是兄长指腹为婚的夫人。 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他徒然地抗拒那深藏心间不为人知的爱恋,却未曾顿悟到,人生在世,本就是孤帆远影。 他与她,只不过短短一瞬的相交,可他却要穷尽一生来远眺她离开的背影。 倘若他能早早参破命运的虚妄,情爱的无端,是否还会这般的无助与寂寞。 * 时墨静静望着云梦潭,目光如有实质地刺破水面,将纷乱繁杂的前尘映像钉在水底。 他寒潭般的乌眸里倒映着那一幕幕过往,波光荡漾在他的眼底。 他深藏在宽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力度之大以至于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沿着掌心的脉络蜿蜒流下,星星点点地滴在茵茵芳草间。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悠悠响起,是神梦机。 “怎样,是否如我所言,妙不可及。此行不虚吧。” 时墨缓缓阖眼,深深吐息,喑哑地低声道:“确实,不虚此行。” 他直起身子,回视神梦机探究的目光,神情中闪过一瞬萧索,继而恢复到往日的沉静如水,反问道:“不知你在水中见到了何种执念?我一向以为你无欲无求,不会产生执念此等妄物。” 神梦机闻言,自嘲地笑起来,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怅然:“世人皆有心魔,我亦未能幸免。” 华俸左瞅瞅,右瞧瞧,见他们二人打哑谜似的,不由得开口道:“你们看见自己的执念后,竟能做到如此淡定,厉害厉害,可见不是什么撕心裂肺、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执念。” 时墨眼帘低垂,短促地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神梦机也颇为难得地保持沉默,安静地把玩着指间的一根青草。 华俸见状,不甚乐意地腹诽道:“你们二人自打碰了这云梦潭水,便浑不自然,一改往日的做派。这水到底有什么妙处,我倒也要试试。” 她转身走向云梦潭,灵巧地轻点水面,接着看见水底浮现出一派金光刺眼的场面。 “……哇噻,”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太奇妙了,真的太奇妙了。” 她坐在潭边,痴痴地望着水中的景象,眼馋不已的神态好似恨不得下一秒埋进这一汪潭水中。 时墨见她一副魂游天外乐在其中的模样,忍不住走上前,仔细打量她片刻,出声问道:“你在水中看见了什么?” 华俸满面欣喜,心花怒放道:“好多金银啊……成山成海的金元宝堆在一起,满坑满谷的银子……天爷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