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迷的名利场原本应该环绕她一生,高傲的姑娘面前永远不会出现萎焉的鲜花,更不会缺少舒适的生活。 ——但她还是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从曾经所攀附的男人那里。 或许是因为某个言行不随人的心意,或许是她年纪渐长比不过年轻貌美的青春花朵,她曾经在最华丽的歌剧院里欣赏那里最高级别的演员用夜莺一样婉转的音调唱着她不明其意却足够彰显她身份排场的歌剧,可是十几年过去,除了一个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孩子,身边什么也不剩。 “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啊!”深重的酒气和温热的呼吸一齐喷在我脸上,让人想要离开,我看着那双只剩下疯狂的碧色眼眸,心里想着的却是温柔的能包容整片天空的静谧灰蓝。 我的“母亲”特蕾莎,货真价实养育我的存在,她在捡到我聊充当她早逝的孩子之前,是否也是这样在绝望和麻木中度过? “他并不属于我。”我奋力反抗,好不容易掰开了女人的手,一边慢慢后退一边揉自己被掐红的脸,皱眉转身,还是没忍住丢下了一句。 “但那孩子的信任是你现在为数不多拥有的东西了,好好珍惜,别再因为轻视而失去了。” 我机灵地及时拖回了没什么遮蔽作用的门,上面迅疾无比地传来了一声脆响,伴随着液体流下的声音和一连串的咒骂声。 看来她是真的很生气,气到没来得及分辨竟然把还有点酒的瓶子扔过来了。 我挑起眉毛,离开时意外发现她家破旧得没什么实际作用的窗台上还摆着一株有点焉巴的山茶花,踮脚把东西搂进怀里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也不是那么好心的啊,等会萝拉气消了我还得回来收拾玻璃渣滓和酒瓶防止放学回来那小子看出什么,义工都没我尽心。 “不应该属于你的东西,是抓不住的。” 黑暗中响起幽幽女声,很快又归于寂静。 05 今天的晚饭是羊角面包。 严格来说连续好长一段时间,我和他的晚饭都是各类面点,从一开始学校发放的黑面包到我给修女小姐帮工得到的“薪水”,大大丰富了原本不是土豆就是豆子的食谱。 生活有保障的空隙,人就会开始没事找事。 比方说那棵山茶被我带回家之后安置在见光的地方存活了足足两个月之久。 久到我不禁开始感慨这小家伙的生命力,顺便怨念了好一会为什么人不能像它一样喝点雪水晒晒太阳就活得好好的。 被强行套上“安格尔”这个教名的男孩面色冷淡地嗤笑一声,手里打毛衣的动作比之前更娴熟,熟练到我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教会学校里没听讲就顾着偷偷在课桌里练习了。 “诶——这样一点也不像‘天使’,笑一个嘛小甜心?” “……” 男孩手一抖差点步了我的后尘,把圆润的木头针戳进指甲盖里,露出了极其一言难尽的神色: “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修女小姐身边帮工了一段时间,中途没少帮她烧各类奇奇怪怪追求者的情书,这位和圣母玛利亚名字发音极其相近的茉莉小姐——据说她已故的父母其中一位是东方人,明明金发碧眼一副欧洲美人轮廓的女孩便固执地取了个这样的名字作纪念,不过念起来倒是一样的。 期间偷学了点意大利文(指书面文字)的我在烧火的过程中有闲心就会翻看两下,被里面吹得天花乱坠的辞藻惊得一愣一愣,学习之后口花花能力突飞猛进,完全没辜负这身意大利血统。 “大垃圾。” 听我讲完前因后果的男孩沉默着打完了一整团毛线,突然冒出了一个很久没对我用的称呼。 “呐,作为上帝的眷属,天使们是不应该说脏话的,你又不是路西菲尔这种后期跳反和前任老大对着干的反骨仔。” “要你管。”男孩气呼呼地扭过头,心里说不上来的烦躁。 你对谁都这么轻浮吗? 小猫在心底张牙舞爪地挠毛线团出气,最后把自己裹进了解不开的结,气哼哼地摇动着尾巴到底是不愿问出口。 好像说出来就真的输了一样。 “我才不信那些神。” 没人能用恶心得让人想吐的那种悲悯同情目光说着宽恕他的一切罪过,更别提审判和指责,那些距离太远太远虚无缥缈的东西,通通没有资格。 男孩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下面波涛翻滚的红色洪流。 “本来也没人规定去教会上学就要信教吧?‘神明大人’离我们太远啦——” 所谓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