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到来,她羸弱魂灵是风中瑟缩的火,不值一提,不引注目。但降入凡人之魂栖息的破败又凄凉陋室,也算一种新奇体验:神圣跻身于此哪怕仅只丝缕,也令铁石心肠如大公多少认知这等低俗造物究竟何其渺小,以至可怜。甚或倘若另换个恰当时机,倘若是在心情松快的旁的某日,他也不吝为他们舍下冷冷哀叹,限于一刻。 只不过似人的情绪又能在这仅只似人而已的躯壳中留驻多久?你是如此沉默,黯淡而招致忽视;当他真正到来,那一线游光便瞬息湮没在他深潮的海。 并非初次在此降下同胞血亲之真名,而足可称驾轻就熟,不过须臾,大公已将索取同源供奉、神圣之旨意写下。然后,自她令他不适的灵性匣间退去以后,他又有了太多时间来继续观望这于他而言根本无用的知识,制烛技艺。 若非操弄于她手间的正为他神圣同源的姊妹,大约,那微末事物也从无可能真正攫取他专注看赏。 此时真名写就,仪式将成,他看见她忽从僵滞泥潭中挣脱重现活气,犹如回光而返照。手指灵巧翻飞像蝴蝶翩跹的翅膀,但事实上,今昔它只会恩赐以撕裂蝴蝶翅膀的,残忍的操演。接下来任他再如何观望却都无法更进一步了,出乎意料,他不能清晰探明那好似只一通胡乱又迷乱动作的法门,最后只望见结果,收获了终末:一团黑乎乎油脂湿迹凭空显现再累续,黏腻堆叠在她苍白掌心。 该怎么说——纵使自知无缘掌握那仅可传续于微末的渎圣的技艺,大公本以为,自己至少也可轻易洞穿其中“奥妙”。制独人信誓旦旦所谓“师门绝密”,他早前嗤之以鼻。然而这广博世界上、渺小凡人间,竟也有裁决同审判的司者所无法洞穿之事——好吧,时至今日其实已不必过分感到意外;他告诉自己,走在并无前者走过的道路上,有时他也应放下天性所赋傲慢而尝试俯就……应当如此。 再去看制烛人手中那一团黏腻血肉,他只能寄语以满肚肥油,唯一还可称超凡之处便是其好歹仍旧保有脱胎自幽邃,纯然的漆黑。没错,他的兄弟就是那么一件可怜又可悲的东西,想到这里,大公唇畔不由牵系起讽刺微笑,终日沉湎于粗俗进食之道、永不知满足进食而无时无刻不显露丑态,终究,他成为了这样满脑肥肠,痴傻流油的怪胎。在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甚或及至此刻,大公本无法解读她出自尘泞的丑陋抑或美丽,只因完全出自尘泞,而完全隔绝在他所能理解的概念之外;但现下有了令他切实感知到丑陋之物作无心对比,那幽微长夜中始终模糊的轮廓,好像也略有星毫而明晰。 一旦制烛人发起指引,在这谋求亵渎的禁忌领域里,即使神圣的源系也须乖巧听话。缓慢鼓动着,笨重爬行着,噗嗤响噪着,那不知该用一滩抑或一坨来形容才算恰当的似油膏似脂肉也似重叠回转肠结的事物坍缩又延伸,挤压又拉扯,终于在她数度驱逐之下找寻到了自己归处,化做一柱梭长物体再也凝滞不动。它会死去,而她将获新生。他听见她发出一声重重的深深的叹息,像力竭也像解脱,随后拿起桌案上黄金烛台,将圣魂的火引安放。不过仪式并未到此结束。接下来,制烛人双手捧起台座阖拢眼睛口中开始了念念有词,是某种奇异默语——事实上,她未曾引动分毫声响,而他依旧不可途经其嘴唇翕动之举而参悟她神奇的,姑且视作“号令”的详细。总之冗长念词过后,因他熟稔于静看时间洪流所以也不算真等待了太久,她挪动左手,食指指甲盖忽化作尖棘刺破右手食指,往下滚落几滴腥红颜色融入进漆黑长烛似蜡非蜡胎体,又是一声叹息,她睁开了眼睛。 这一幕落入他眼中独占神韵,犹如戏目行至终末。她阖拢复又掀起的眼帘亦如帷幔,那就是宣告谢幕又或者开演的信号,无论份属哪一种,只要存在一旦存在,便引台下瞭望者神牵。 制烛人躬身向前,奉上火烛。他便从善如流,取用她的成功。 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旁人无从窥探的隐秘寂静处发生,又逝去。如今将圣魂之烛真实掌握在手,然而,大公却不急于令此间业已横亘太久的寂静远逐了。 倘若将之也视作一场远远观望的戏目,同神圣集会之所献上的演绎没什么两样……那么,他自认实在不是个聒噪的看客。完全相反,唯独置身此间无人打扰,她向她进献衰亡与壮大交织之挽歌,因为他所独享,方才算真实取悦。今日步下神座下到这逼仄窖井,他领略许多新奇风景。与此同时他亦十分欣慰,自己名义上的豢宠牢牢铭记自我酷吏之名且活学活用,她时刻践行并支配将躯体一部分自由化为刑具的才干而未有令他在此看到小刀、匕首之类,无趣又浅薄工具。 你真的会选择向凡人施与、施与平凡苦痛的东西来对准自己吗?幸好,你不曾那样做。 但你好像也非常疲惫并且虚弱,远胜上回? 略施思索,大公将之归结在自己不成器的兄弟好歹勤勉比过上一位、自甘下游的姐妹,于是转而慷慨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