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调雨顺,吞并了不少毗邻小国。据说那几年,绥王恨不得把赵开供起来。” 顾让听到这里,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果不其然,顾澂接着就说道:“后来绥国战败,又有传言说是赵开夺走了国运。” 他耸了耸肩:“后面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但估计赵开被送来当质子,和传言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就是赵开排斥神佛的原因吗? 命运被虚无的谶言左右,半分不能由己。 “都过去了,你看他现在不也好好的吗?”顾澂拍了拍她的肩,看了眼门口缩短的光块,“应该快午时了,回去吧。” 法堂内讲经结束,零散香客来到藏经楼前,参拜起菩提古树。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光洁一片,落叶被扫尽,扫地僧和执棋的老和尚都没了影。 对弈不知何时有了结果,唯余赵开一人在菩提树下坐着。 香客们在他身边来往,却如风过耳。直至顾让放重脚步走到他身边,他才转头看过来,眼底盛满了未语之言。 “等多久了?” “没多久。”赵开握住顾让的手,然后才起身,“要回去了吗?” “嗯。”棋盘上的黑白子还未清走,顾让扫了一眼,只能看出棋子分布与之前大不相同,黑白子数量平分秋色。 顾澂先一步出了蕲归寺,说是在山下等他们。 顾让牵着赵开:“午膳你想回家用还是去酒楼?” 赵开握得紧了些,道:“回家吧,疏芩说今日吴大厨又烧了新菜。” “好。” …… 深夜,城南的钱庄打了烊,账房却还亮着,隔着窗棂依稀传来几声长唉短叹。 账房内,两道人影伏首案前,一面拨动算盘一面对账。 又一声清脆的算盘拨动声后,东叔再次发出一声叹息:“唉——” 他的肩膀随之耷拉下去,整个人显得很颓败,前几月的激昂慷慨消失了一干二净。 莟娘瞥他一眼:“爹,你能不能别叹气了,听得我头疼。” 东叔神情郁闷:“我只是想不明白,小殿下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莟娘笑了一声,“爹,你没见过凌越公主吧?冷心冷情的人编织起温柔乡,才叫人受不住呢。” “就算如此,殿下也不该为了她放弃回绥国。”东叔又叹了一声,“快十年了啊。” 莟娘拨弄算盘的指尖一顿:“已经这么久了……” 东叔看向她。 自己的女儿有一张明媚姣好的脸庞,本该天真无忧,却因常年与形形色色的商贩打交道而有一种超越年纪的成熟与美艳。 以她这样出众的容貌和出色的才能,再往前几年,定能嫁一个好人家,自此相夫教子,做一个优秀的当家主母,如今却因受困齐国而错过了谈婚论嫁的最好年纪。 东叔整张脸都微皱起来,变得有些凄楚:“是爹对不起你。”他的声线微颤,夹着说不清的懊恼,“爹当初不该带上你。” 莟娘青葱似的指尖浮在算珠上:“别说了,爹。” 东叔想着遥遥无期的归途,却愈发觉得悔恨,深觉是自己耽误了女儿的大好年华:“爹本来想着,你跟着小殿下到齐国,等来日小殿下回了绥国,他念着旧情,定会娶你进门,就算不是正妃,侧妃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话莟娘已经听过无数次,多到差点信以为真,甚至以此勉励自己挨过那些商人的刁难。 等做了王妃,她就再也不是低贱的下人之女,身份卑微的商贾,年纪大没人要的女子。 莟娘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个时常拿来自我欺骗的谎言,荒谬和可笑一点点泛了上来。 她笑着道:“爹,小殿下九岁入宫后再也没出来,恐怕早就忘记我了。” 东叔胡须乱颤:“可是他每次传信出来,都会细心教你做生意,不是心里有你是什么?” 莟娘笑出声,甚至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是啊,小殿下也算我半个老师了。” “莟娘,要不我去和小殿下说让他现在纳你进门。”东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由衷担心起女儿的婚事,“小殿下肯定会同意的。” 三妻四妾,很正常,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何况他女儿还这么漂亮。 “别了。”莟娘抹掉泪花,她是可笑,可不想真做个笑话。 东叔还在继续揣测,觑了她一眼:“你是……不想做小?” 莟娘没作出回应,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