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麻利的给水缸都装上了足够的清水,不在意房间内仍旧搁置的米面,仍旧堆放了些许粮食,又将廊下的木头堆满,才离开了别院。 月色皎洁,他灰扑扑的长袍下,额头上的黥字很是明显。 谢柯至约了崔姝去城外跑马。 不是私信,而是用了东宫的笺表,太子妃也派人给崔姝送了宛西的小马驹。 这原本是不该,崔姝尚未及笄,博陵崔氏也极少允许女郎做骑马这活动。 但二人婚事已成定局,赵郡李氏和东宫的面子还是要给。 以前还有其他五姓族人托人相问崔姝的婚事,这半年却都没有了。 所以哪怕跑马,哪怕崔姝并不想奉陪,也做不得主,只能任由牵制。 崔姝出门前崔士谦嘱咐要得体妥当,以示大家风范,不可辱没崔氏门楣。 她眼尾轻扫,看着书房外内院等候着的数百的仆妇和两队府兵,不禁勾唇,心中冷笑,面上却乖顺的应了是。 见她还算听话,崔士谦沉吟半响才缓缓开口道:“这些时日并不太平,临安郡王汝南楸枰之行迟迟未归,前日汉王府派人追查,圣人也派了金吾卫调查,说是与乱党有关,可见贼人猖獗,你此次出行虽是京郊,也不可全然无防备。” 他说罢,紧盯着崔姝瞧。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崔姝垂眸道:“孩儿知晓了。”,她俯身行执手礼,弯腰就要退出书房。 她已经行至门扉侧,崔士谦陡然发声道:“四娘。” 崔姝停下脚步,藏起目中泠然与反感,回身敬道:“阿父可还有吩咐?”她神色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冷情了。 天光透过门扉打入室内,崔姝手指紧扣门框,那一丝日光便落在崔士谦的右侧的脸庞上像一只蝴蝶在跳动,崔士谦唇角微动,似乎显露出一丁点的温情来,左侧面颊却仍旧隐藏在这阴暗中,冷酷,不近人情,这两种割裂的情感在他面上如此明显,以至于让她晃了眼,崔姝仿佛被日光刺了双目,一点点湿意从眼尾露出来,打湿了眼睫。 崔士谦执书问道:“临安郡王的事,与你可曾相关?” 崔姝听罢,僵了有一瞬,她扣动门扉,将那细细的一缕微光也遮挡住,阿父的面上彻底阴暗下来,和这件冷寂的书房一模一样,她伏跪在地面上,恭敬道:“阿父说的,四娘不懂。谢七的行踪,女儿如何知晓。” 她口吻平淡,仿佛并不关心,更似不在意。 崔士谦听罢,摆摆手便让她出去了,不是多疑,只是心中觉得奇怪而已。 四娘的性子他也算得上清楚,早年经了那样的事,族内为了纠正她暴戾阴沉,也做了些许极端之举。 但她仍旧是固执。面上是改了,举止也谈得上过得去,可是那一身倔强的骨头,还未弯下去。 她敢于家族抵抗,只是眼下未触及逆鳞而已。 她数月前与自己说喜爱谢七郎,如今却太过平静了。 不似她要强固执性子。 不得不让人怀疑。若是真与她有关,崔氏门风受损,博陵崔氏恐怕都要受影响。 崔士谦摇了摇头,一边吩咐派更多的人去暗处看着她,别胡来乱了规矩与礼法,一边去让人去寻炼丹的道长。 崔姝提裙,用缚带绑住层叠的宽袖,便踏上马蹬上了马。 一侧的谢柯至言笑晏晏,已经坐在马背上,手执缰绳准备起马了。 崔姝从马童手里接过马缰,打马向前跑去,谢柯至也快马追上,很快将身后服侍的人甩开。 微风拂过她的发,吹的她不舒服,抬手将唇角的发丝拈出,看向一侧的谢柯至,她才泠然开口道:“说罢,什么事?非得今日跑马才能说。” 谢珂至弯眉,忽而大笑道:“好生奇怪,我找四娘还得有因由,等到九月,咱们就是夫妇一体,今日也是为了培养些感情。” 崔姝听他胡言乱语,打断道:“那日宫宴,我记得郡王爷说心中已有喜爱之人。况且崔谢婚事尚未板上钉钉,还是要谨慎些好。” 谢柯至听罢,有些苦恼道:“我说四娘,这是醋了?” 崔姝冷眼撇他,谢柯至就笑开了,朗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四娘只是挂怀我,不过四娘放心,我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早晚有一日,会让心上人为我折服。” 崔姝无言,双腿夹住马腹快马向前,谢柯至不在意摇头笑笑,也攥紧缰绳准备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