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一片清明,青鸾想要否认,但看着指尖上沾的一点湿意,哑然一笑,“确实疼。” 不过,是心里疼。 看着女儿死时,不过是一瞬。 在看了一个又一个身边人死在自己面前之后,再看到女儿被杀,她麻木了的心还是无能为力地颤了颤,那个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 女娃娃咯咯咯地笑起来,“花猫,好看又爱哭的大姐姐成小花猫啦!” 好看? 爱哭? 她慢慢地眨了眨圆而大的眼,歪着头想:想不到,她有一天会被一个娃娃夸好看,又笑话爱哭。 女娃娃越发乐了,拉住她往跨院跑去,“木榄姑姑,快打水来!” 正做在院中做女工的女子站起身,一看,便向主屋道:“王妃,小姐带人回来了。” 青鸾垂眸笑了,竟没想到,这孩子是西跨院里出来的,倒是正好,免得她想理由同东江王妃套近乎了。 眼前的女子,想必就是女娃娃口中的木榄。 主屋里有清亮连续的打算盘声。在木榄的话落下时,停了。 一个不到三十岁容貌清丽的女子从窗口探头看过来,打量她一眼,便将目光落到青鸾脸上。 微一顿,妇人站直身子,绕过门走向青鸾。 妇人一身紫烟罗,腰上别着的一只镶金白玉算盘,手里也拿着一只算盘,简单利落的发髻只用一根金簪固定着,一身干练,目光清明也精明。 青鸾一脸就认出她了,正是上辈子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的东江王妃,易氏。 她的目光在青鸾和女娃娃身上转了一圈,便将愕然收起,大方地笑道:“姑娘脸上蒙了尘,让木榄引你去洁面吧。” 青鸾没有推辞,出来时,她已稳定了心绪,东江王妃也已经从女娃娃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经过,使了孩子出去玩,孤身坐在院中。 知她过来,东江王妃便将视线投了过来,“我说稚颜怎么会把人往家里带,果然是缘分。” 青鸾生了一张娃娃脸,可不就是稚颜吗? 青鸾笑道:“我们,还能有更深的缘分。” 东江王妃笑容微顿,“你可有受伤?” 青鸾道:“并无,不过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东江王妃敛眉,“我与你素不相识。手中必没有姑娘需要的东西。” “王妃自己。”眼下刚过辰时,她顺利地见到东江王妃,可瞧着王妃的神色,已然有送客之意了。 不等王妃开口,她又道:“王妃才是东江王府的女主人,怎可让鸠占鹊巢?稚颜本该是郡主。” 东江王妃撩起眼,“你是什么人?到底有何目的?!” “一个从青州逃难出来的过路人。”青鸾摇头一叹,道,“本是经过沂水城想买些物资,不想,一个同伴被抓去给东江王看病,另一个同伴,今晨也被抓进了一墙之隔的东江王府。我救人无门,围着王府瞎转,急得都哭了,却不想,听人叫您为王妃。便猜,当是东江王妃。我仔细琢磨了一下。王妃这院子,应当是王府的一个跨院,我瞧着,却是个独立的院子,于是,便妄做猜想……” 她朝东江王妃拱手一礼,“小女子救人心切,还请王妃恕罪。” 东江王妃面无表情地打量她片刻,“你妄做猜想……” 青鸾道:“正是。家中曾有一远亲,所嫁非良人。成亲数年无所出,她夫君便纳了妾室,从此宠妾灭妻。” 东江王妃目光顿住。 青鸾瞧着火星已经点起,便加一口气,“我那远亲有些能耐,能为夫家挣些东西,夫家倒是让她容身,但后来,贵人家的女儿瞧中了她夫君,要嫁过来为正妻。便,害了她性命。” “天啦!”木榄在一旁听着,“可害成了?” 青鸾垂眸,苦笑,“害成了,为了不让她逃跑,曾相约白首的夫君断了她的手筋脚筋,为了不让她呼救,割了她的舌头。而她打下的家业,都成为夫家娶新妇的筹码。” 木榄惊得脸色发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随即,想到什么,看向东江王妃,“王妃……一定是她胡言乱语的!王爷必不是这样的人。您还有小姐呢。王爷先前是疼小姐的……” 先前…… 何其相似?! 青鸾愕然抬首,又飞快垂下头去,“是我不该胡言乱语,请王妃恕罪……” 东江王妃看向木榄,“你去瞧着点稚颜,莫叫她淘气,再伤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