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把采访搞砸了。 本来进行得很好,都快采访结束了,那年轻的记者不知道怎么,忽然问她一句“那你觉得他们爱你吗?” ——“那你觉得他们爱你吗?”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们爱不爱她。 又或许她知道,但她不想承认,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其实他们不喜欢她,他们不爱她。 她一直都知道,他们爱很多人,好的人坏的人,唯独不爱她,没有人爱她。 但当时她还是保持着理智,强装冷静地回答:“当然了。” 周母坐在旁边,在镜头外,听到她这么回答赞许地点了点头。 周母本来因为这个问题高高悬起的心也落了地,谁知那不识相的年轻记者竟然又问:“真是这么认为的吗?” 温以愣了愣,突然有点茫然地抬头望了周母一眼。 周母心里一颤,直觉接下来要出事。 温以身体细细地颤抖起来,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看起来很吓人,也很可怜。 她哆哆嗦嗦地哭着说:“我不知道。” 她哭了起来,在镜头前,这是一个直播,本来应该是录播,但是电视台的领导和周父认识,他们一致认为直播的效果可能要比录播更好。 但是温以的表现很糟糕,她哭得直不起腰,颤抖着缩在椅子里,周母反应很快,起身箭步冲到她跟前挡住镜头。 她碰到了温以的身体,鬼使神差地俯身将她抱住,将她护在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抱温以,温以是她的亲生女儿,这却是二十三年来母女俩的第一次拥抱。 温以一直哭,哭个没完,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再哭,却还是忍不住。 周母耐心地抱着她,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后面渐渐习惯,竟然还说了不少温柔的话。 陌生的怀抱,带着陌生的香味,和她以前的母亲不一样,这是一个充满阳光气息、光明磊落的拥抱。 但这个拥抱并不长久。 没过一会儿,手术室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伴随着开门时一连串叮铃的响,周母松开手臂,起身迎接。 包裹着温以的温暖骤然消失,没有预兆,也没有任何犹豫。 和周雅比起来,她什么都算不上,她早该习惯的,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感到难过。 她一抬头,看到那护士摇了摇头,面露惋惜。 护士其实还说了些话,但她听不见,她脑袋嗡的一下炸开,疼得厉害,耳朵也疼,什么都听不见,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雅没掉了。 就像周母最开始在电话里说的那样。 只是小小的心脏病,她因为婚礼累得厉害,没休息好,忽然晕倒在宾客跟前,然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像周雅这样幸运的人,也会遇到这种事情。 温以不知道此时萦绕在脑袋里的感受,究竟是悲伤,还是无法接受的震撼。 她对周雅是什么感情,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甚至已经习惯了与周雅的相处,她们下午在草坪上晒太阳,傍晚吃完饭散步,慢吞吞地并肩行走,风不分先后地一并拂过她们的脸庞。 周雅有时会揽着她的肩膀,像是和好兄弟说笑一样,揽着她的肩膀,嘻嘻哈哈地说一些有的没的八卦,总是很轻很温柔地叫她小以。 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周雅,阳光一样的女孩,让她这个生长在阴沟里可怜小孩感受到了灿烂的阳光,还有阳光带来的温暖。 她怎么能怪周雅,她汲取着周雅的活力生长,就像树与藤蔓,高耸入云的树,与不入流的细小藤蔓。 可这高高的树忽然消失了,忽然枯萎,留下孤独的藤蔓,摇摇欲坠地悬在高空之上。 温以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死亡,没头没尾的,人怎么会因为晕倒就死掉。 她晕倒过很多次,她也想过自己会不会在下一次晕倒的时候死掉。 她想过很多次,甚至对此感到期待,但从来没有,她总是好端端地醒过来。 为什么周雅就这么没有了,她知道她有心脏病,可是明明已经治好了,为什么会晕倒。 她恍恍惚惚地看向四周,视野模糊得厉害,往左看,周父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母,往右看,乔羽抱着一捧白色的玫瑰花,应该是刚才等待的时候拿到的,本来要给手术醒来的周雅。 可周雅已经醒不过来了,周父周母不敢去看他们的女儿躺在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