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周家的车开进破落的街巷,黑亮的车顶与细长流畅的车身引起众人目光。 一辆价格不菲的小轿车,这里很久没来过这种车,看起来就很贵,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身姿笔挺,举止恭敬,一看就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 他走到温以面前,俯首恭敬道:“小姐。” 花采看愣了神,呆里呆气地问:“姐姐,这是来接你的吗?” 温以感觉很不舒服,她不喜欢这样。 她想解释,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来接她的专车,她也确实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可是事实怎样,她一个人住在房租低廉的城中村,每天为钱和未来感到烦恼。 旁人对她投来艳羡的目光,就像当初她在学校门口接受乔羽的追求,坐上乔羽的豪车后座。 旁人都对她投来艳羡的目光,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其中辛酸的滋味。 她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和花采道别,转身上车。 她借了花采的外套,宽松的牛仔外套,套在她厚厚的毛衣外面其实有点不伦不类,很奇怪的搭配。 但她不想暴露自己怀孕的事情,她的骨架纤细,又没几两肉,小小一只,笼在宽松的朋克风牛仔外套里,虽然看起来有点怪,但好歹遮住了她的肚子。 再加上晚上风冷,花采担心她受凉,也一定要她带着外套去,说是医院那地方凉飕飕的,万一着凉了感冒了怎么办。 花采说她自己是个年轻人,火气旺,穿不穿无所谓的。 可她不一样,她现在得千万注意着身体。 “你现在得千万注意着身体。” 花采当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以微微惶神,想起不久前周雅来城中村找她,也是这副表情,也是这样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是两天前,周雅在婚礼的两天前找到温以,当时她的脸色就已经很糟糕了,苍白得厉害,看起来很憔悴。 她向温以诉苦,说不知道将来应该怎么办,她对将来要做的一些事情感到恶心。 比如和乔羽同床共枕,然后做那种结婚以后应该做的事情。 她还没有做过,忽然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她觉得很难接受。 温以当然和乔羽做过,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雅。 难道应该和她说,不要害怕,乔羽在这种事情上很温柔,他会好好照顾到你的感受的。 就像这七年来他和她的每一次,乔羽总是很好地照顾到了温以的感受。 他在这种事情上很温柔,温以一开始也怕,后渐渐习惯了就不怕了。 她也不喜欢,但乔羽喜欢,曾经的她愿意迎合乔羽的喜欢,所以他们有过很多很多这样温柔的夜晚。 这种话她说不出来,她没有安慰周雅,她只说别怕,没关系的,习惯了就好,这也是长大的一部分。 她们都长大了,都是二十三岁,同年同月同日的生日,截然不同的命运。 周雅坐在她那窄小简陋的房间里,即使打扮得休闲随意,甚至连妆都没有化,只素着一张苍白的脸,却还是能一眼看出与周遭环境的格格不入。 就像幽深的黑里混入了一抹白,扎眼突兀,是黑中最为特别、最为高贵的存在。 她们聊了很久,多是周雅在说,温以静静地听着,听她说那些忐忑的烦恼。 周雅噼啦啪啦说一大通以后,又问了不少她现在的情况,身体怎么样,睡得好不好,钱还够用吗。 她说,小以好像没有用卡里面的钱,为什么不用呢?将来花钱的地方很多,家里的钱也是小以的钱,别不好意思用。 温以当时没说什么,周雅以为她听进去了,但她还是没花银行卡里的钱。 后来她们一起到楼下大排档吃了顿还算不错的晚饭,周雅点的,有麻辣小龙虾,还有烧烤。 但她都吃不下,单独要了一份青菜粥,坐在旁边陪她一起吃。 周雅很喜欢这家露天大排档的烧烤,用的大把廉价辣椒油和孜然粉,味精和盐不要钱似的往下撒,味道很重。 她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来看看温以,每次离开之前都要到楼下狠吃一顿烧烤。 一开始她是为了看望温以,顺道来吃烧烤,后来来得太勤,每次又都带着烦恼,她的目的好像就变成了吃烧烤散心,顺道看看温以。 即便如此,周雅依旧是温以被赶出周家以后,唯一一个还惦念着她的人。 这么说起来还挺可悲的,从来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