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凭云走入大邺士人视野的那一年,赵鸢和其它士人一样,对这个名字背后之人产生过无数个幻想。 她没有见过对方的面,单凭“李凭云”三字,便自己塑造出了一个狂放不羁的形象。而根据历史规律,能取“状元”之人,大多其貌不扬。 在她的幻想里,李凭云个头不高,不爱洗澡,一头蓬发,外貌虽拙,却叫人生敬。 敬仰和仰慕这两个词,看似相近,却传达着截然不同的情感。 赵鸢“仰”他,因为他的才华之高,如同横亘在士人面前的一坐高山。 “敬”与“慕”的一字之差,就差在了李凭云的相貌上。 他着实好看。 和时下男风盛行的极端阳刚与阴柔不同,李凭云生了张“阴阳调和”的脸。 他是端正标准的男相,可睫毛却异常纤长浓密,垂眸之时,浓密的睫毛遮住目光,那双眼睛变得晦暗幽深,目光破碎,让他看起来分外脆弱阴柔。 赵鸢也不是好男色之人,想不出更多能形容李凭云的辞藻,直接来说,他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心坎上。 若眼前之人不是真正的李凭云,而是窃用李凭云身份的盗贼,那赵鸢对他的情感,就只有“慕”,而无“仰”。 只“慕”不“仰”,好办多了! 赵鸢一想他既然不是李凭云的话,二人身份平级,她还掌握着他的秘密,二人之间,她是占上风的。 调戏人之人,最大的乐趣是看被调戏之人的反应。李凭云垂眸凝视着赵鸢,等待着她惊慌失措。 可在他视线之下,赵鸢忽然深呼出一口气。 “既然你不是李凭云,那我也不妨跟你直说。” 赵鸢还没开口,她看到李凭云抬起头,于是她顺着李凭云的视线看去,天上的明月正渐隐在黑暗之中。 李凭云喉结滚动,“赵大人,月食了,有什么话,赏完月食再说。” 赵鸢也是第一次见到月全食,她被这罕见的自然之景吸引。月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随着黑暗缓慢地吞噬着月亮,赵鸢的想法又变了。 对方就算不是真的李凭云,自己冒然将心意告知他,也是失礼的举动。 她内心天人交战之后,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她跑到李凭云右侧,对着他“失聪”的耳朵道:“李...这位兄台,既然你不是李大人,那赵鸢也不怕冒犯你了,赵鸢对你心动是真,但你不要误会我是个不守妇德的姑娘,而是你...” 她含羞道:“长得实在太合我意。” 此人亲口说过他耳背,她此番剖白,既抒发了自己心意,又不必打扰对方。 她自顾自地说:“我也是人,食色性也,男人有贪色的权利,女人也该有贪色的权利。君子色而不淫,我既没有口出狂言,又未做出格之举,所以不怕人指点,果然,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李凭云回眸,抿了抿嘴唇,“赵大人,我听得见。” 什么叫听得见,他亲口承认自己右耳天残的。 除非... “我是骗你的。” 赵鸢的眼睛瞪成葡萄大小。 “哪...哪一桩是骗我的?” “每一桩。” “李大人,我来之前喝了酒,方才所说,都是胡言乱语!”赵鸢慌忙找借口,“下官绝无冒犯之意,夜色已深,下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告辞!” 赵鸢扭头就跑,跑到楼梯口,听到身后一句厉声:“回来。” 脸都被丢到长安了,她实在没脸回头。 赵鸢硬着头皮,倒退两步,转身弯腰作揖:“李大人,有何吩咐?” “晋王叫你明日一起前往学馆?” “嗯,晋王邀下官一同前去时,下官受宠若惊。” “别去。” “啊?” “赵大人,你耳背么?” “不是...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不能去。” “我说的话你照做就行。” “那可是晋王...下官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失他之约。” “明日我会给晋王说禀明实情。” “什么情况?” “赵大人来了癸水,腹痛难安。” “可我癸水...” 赵鸢适当打住。“癸水”这样私密之事,她自己都难以启齿,可李凭云说这二字时,没有任何淫亵隐晦,他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