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 陆离有些踌躇地站在房门前。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身旁的护士开口:“这位记者,没做好准备的话要不改天再来吧,反正这病人病情稳定,什么时候来都行。” “不了不了,就今天吧。”陆离往后退了一步,理了理身上夹的便携麦克,假装没看到护士脸上那点轻蔑的笑。 “真是…”护士摇头,将钥匙插进锁孔,于是整个走廊上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响声,刺耳,夹杂着铁门许久未开忽然活动的铁锈气,向陆离的脸上扑来。 “采访时间半小时,到点就得走啊!”护士开里面木门的时候冷不丁来了这一句“一般情况下,到点就得走。” 陆离陪着笑往她空着的手里塞了八张红票子:“半小时估计问不出来什么,我能不能多呆一会?” 护士抖了抖那几张钱,没再说什么,只在木门开了以后又张开手:“护士一般情况下得在旁边看着,不允许给病人喂食,我看你好像带了点东西?” 她的重音又一次停在了那几个字上。 陆离摸了摸自己的钱包,狠狠心把剩下的钱都拿出来,三张,他堆起笑容问道:“我能不能和病人单独待一会?” 护士抽走那几张钱,喜滋滋地,一边扭头往外走一边把钱数得哗啦响。隔了老远陆离还能听到她发消息的声音“赚大发了…冤大头,估计认识那个神经病?…多来几次…” 陆离扭过头去看护士嘴里的神经病。 确实是神经病,早在七年前就确诊的妄想性障碍,护士也没说错。 那个精神病就那么蹲坐在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望着铁窗一动不动,好像要和墙壁融为一体。 “……林…”陆离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嗓子涩的厉害,他忍不住顿了一下,接上病人的名字“…林溦。” 他不知道自己叫名字是在盼望什么?或许是希望她像几年前那样,笑着回他“神经啊,忽然叫人名字。” 床上的人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啊…”她似乎是有段时间没开口了,说话慢吞吞地,一点都不像她从前火急火燎的性格“…我认得你…嗯…陆…陆离,你怎么来了?这个地方很难找吧。” “也不是很难。”陆离看着她空荡的病号服和干枯的手腕,颤着手在包里摸出一瓶甜牛奶“你瘦的真厉害…喝点东西吧。” 林溦慢慢伸手接过牛奶,插进吸管,满满喝了一大口:“很甜…自从在这里以后,很久没有喝过甜牛奶了,我还以为只能在梦里尝到这个味道了。” 她笑了起来,和原来一样,嘴巴抿成一个弧度,眼睛也弯弯的,不过眼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几根皱纹。 “护士说…今天有个人来采访我,我还以为是什么三流小报记者呢。” “我就是三流小报记者…”陆离苦笑了一下,“也就三流小报记者才有空四处找人吧。” “嗯,辛苦了。”林溦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像是以前一样安抚道:“真的辛苦啦…” 陆离看着她手背上凸出的青筋和滞留针头,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扭过头假装找纸笔,趁机揭掉了一颗泪。 “今天准备问我什么问题呢…?在这种穷乡僻壤,真的很少有人会对精神病感兴趣啊。”林溦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把头发“采访是不是要拍照…?我一直拍照都很丑的。” “哪有的事。”陆离整了下心情,恢复平静后才转过身来,但他还是不敢直视林溦袖管里露出的手,只能盯着病床上深浅不一的刮痕,问道:“你怎么忽然…确诊了?当时才大学毕业没多久吧,我问了很多朋友,都不知道你去哪里治疗了…结果在这里。” “这个…”林溦脸上带点笑,又带点困惑。 “在某次画画的时候,忽然控制不住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