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俊浩把她作为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了大家,许可儿贴心地定了城中那家只能现场排队的韩餐,加了五百块的跑腿费请外卖员送上门来。俊浩家就在筠姐老东家的同一栋高级公寓楼里。 提了一捧花束和一盒巧克力法芙娜蛋糕来的Lynn格外热情:“我们BJ就见过的呀!你还在我的画展上拍了好多照哦。” 许可儿低头一笑,等着俊浩帮自己在酱青蟹的蟹盖里拌好米饭,“我好喜欢你的笔触啊,很孩子气,很有生命力,特别是那一系列的浮生六记,那些雏菊画得好好哦,感觉像是孩子梦境里的世界。”许可儿在来之前狠狠做了功课,翻了翻公众号上的展评,背书一样背了点能用到的话。 俊浩的另一个朋友热切搭话:“Chloe你也看得懂画,你是学艺术的吗?我就看不懂那些,和小孩子涂鸦一样。理工男一枚,只会码代码哈哈哈。我之前在加州读书的。” 许可儿讲出了在家里演练了很久的台词:“有点相关吧,本科学的和艺术有点关联,但当时贪玩,学校也不怎么好。现在回国了,想做起自己的事业,所以我一直会关注艺术展,自己做做功课的。” 受邀同来的子萱早就被许可儿拜托要替她圆场子,今天扎一个马尾辫穿套头衫的子萱也显得格外年轻,“我们不聊艺术啦,我这个开咖啡店都失败的人听都听不懂。你们还要再加一点外卖吗?这里楼下有家西班牙菜的墨鱼汁海鲜饭和巴斯克蛋糕做得很好,我们要不要再吃一点,待会儿吃饱了打德扑。” 许可儿以前只跟着老李去澳门赌过,自己只负责坐在老李的大腿上,给他借借运道。许可儿第一次和老李过澳门帮老李赢了不少,老李当着同桌人的面,把赢回来的筹码往许可儿那件金属丝流苏低胸装的领口里塞,“拿去自己买点东西”,老李抽一只雪茄,露出被烟酒和岁月侵蚀的暗黄的牙,“小美女旺我啊。” 许可儿当时觉得自己好像熟肉铺子里摊开陈列的一块肉,直到她回到房间里拿出那几枚十万的筹码,她才觉得自己这块肉从钩子上被拿了下来。 她借口喝酒喝得有点头晕,到主卧去休息。俊浩和朋友们正玩在兴头上,倒也不怀疑什么。筠姐时不时给她发来几条信息,汇报医院排队的进展: 还差二十个号, 洋宝喝了退烧药,现在稍微好受了一点, 现在还是三十八度。 许可儿心里像有一只小老鼠在挠,她不晓得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却又觉得今天是自己第一次作为俊浩的女朋友攒的局,主人家提前走好像不太好。她想到了师傅今天刚刚做过法事,怎么李开洋晚上就发烧了,莫不是冲撞了什么。她连忙打起精神,再给师傅打电话,细细地讲今晚的情况,一边留心俊浩不要贸贸然推门进来。 师傅很是见怪不怪,“正常的,你们家家宅不净,我提醒过你的,孩子最干净也最脆弱,今天你刚刚借狐仙娘娘的势头,要撞一次,才能破之前的灾命局,”师傅好似想到了什么,“我和你讲过,今天做完法,家里的尖锐物品都要收起来,你收了吗?” 许可儿像是考试作弊被抓包的学生,“我……阿姨大概忘记了。” 师傅依旧不冷不热:“命和运是你自己的,你不争我也没办法。算了,我和你有缘分,也不忍心孩子受苦,我帮你再起个坛吧。” 挂断电话后,师傅给许可儿发来了一长段破煞药王水的流程。许可儿转给了筠姐,留言道:“阿姨,你按照这个来做,过一会儿就是子时,是洋宝最难受的时候,一定要按照流程来做。” 儿科医院急诊室的等待处还是人声鼎沸,喝了退烧药和很多热水的李开洋稍稍恢复了些气力,躺在筠姐的怀里,层层叠叠的毛衣不怎么舒服,他的小脸不知是烧热了还是捂热了,红得异常,筠姐看到流程里说要默念什么药王宝诰和观音慈航宝诰,在心里把没知没识的许可儿颠来倒去地骂。李开洋怔怔地开了口。 “阿姨,我今天看到妈妈了。” 筠姐用纸巾给他擦一擦被汗水打湿的额头,“对啊,你妈妈上午在家啊。” “不是,是弹钢琴的时候,我在钢琴的板板上看到妈妈在涂香香。” 李开洋弹的是一架三角钢琴,做工讲究的烤漆面板几乎能拿来当镜子用。李开洋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讲一个吓人的故事,讲完了又沉沉睡去,身体依旧热得像个汤婆子。 在人头攒动的嘈杂闷热的等待处,筠姐想起了今天看到许可儿拜的那座九尾狐仙。那不是一个寻常的菩萨或者佛像,做工粗糙地雕一个雪白的人脸,肿胀的面部点着黑眼和红唇,穿一袭浅粉的袍子,身下伸出九根弯曲的狐狸尾巴,把狐仙牢牢地锁在一处。筠姐当时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说不出的诡异。 下午就出门的许可儿怎么会出现在晚上才弹琴的李开洋的钢琴板板上呢? 筠姐突然也想给自己念一念观音宝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