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似是有愧,缓缓垂下了头,却听管安道:“在这说终究不是个事,走吧,随我回府,我们慢慢谈。” 将军府定期有人打扫,不至于脏乱,但管安许久未回,府上终究是空荡。譬如现在,管安连招待秦珏的茶水都备不出,只得挠头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小六,姐不是不想招待你,只是这府上确实好久没回了,什么都没有。” 秦珏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见到管安姐,比喝上一壶好茶都令人欣喜。” 管安手足无措,她想问许多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算起来,她与秦珏有二十年没见过了,两人全然没了幼时的影子,彼此的经历又互不相干,她要从何开口呢? 管安灵光一现,问道:“小六,你现在还在玄机阁?” 秦珏应下一声,“我现在是玄机阁阁主,而且先帝给我赐了名,叫秦珏。不过管安姐以后还是唤我小六吧,听着亲切。” “秦珏。”管安嗤笑道,“文绉绉的,一点儿不适合你。” 秦珏只是笑笑,没应答。管安单手撑着下巴,恍惚间飘到了幼时在玄机阁当差的日子,叹道:“时过境迁啊,想不到小六都长这么大了,还当上了阁主。”她笑脸盈盈地看向秦珏,“剩下那几个小屁孩呢?跟你一样也在宁城吗?还是去别的地方出任务了?” 秦珏眉眼逐渐暗淡,管安微怔,听秦珏道:“她们……殉国了。” 管安只觉胸口钝痛,有一只无形大手捏住了她的心脏,随时随地有爆炸的可能。 “玄机阁是什么地方,管安姐你还不清楚吗?”秦珏自嘲般笑出一声,“在你离开没多久,我们就接了第一个任务。那次比较幸运,只有小五一人断了左臂。但是时间一长,慢慢也就剩下我一人了。” 身为皇家的机密,玄机阁挑人的眼光向来毒辣。孩童入阁时,平均年龄只有五岁,尚未涉事,眸中尽显童真。可是入了玄机阁,哪有人的手是不脏的,不论多单纯,最后还是要沦为杀人机器,替皇家清除隐患。 在秦珏的记忆里,他第一次杀生,面对的是一条半死不活的鲫鱼。 那条鱼在菜板上扑腾,拼尽全力想回到水里。秦珏手持菜刀,犹豫半天依旧没下去手。负责调.教他的执事看不下去了,握住他的手就往鱼头上拍,手起刀落,力气极大,秦珏眼看着那一刀下去,鱼头便在他眼前炸开了花,成了一滩血泥。 他吓哭了,又不敢出声。 玄机阁向来只收女子入阁,挑人时明明看中的是他姐姐,父母舍不得,稀里糊涂就把他弄进了玄机阁中。他身材高大,只要不张口便不会露馅。他就算再怕,也不能发声,否则就会像替姐从军被发现的男孩一样,惨死在阁主刀下,家人也会跟着遭殃。 “没出息。”执事擦了擦手上的血渍,睨了秦珏一眼,“杀个鱼吓成这样,你这手啊,之后是要杀人的。若是狠不下心,就会被人杀。”执事蹲下身,用带血的手帕给秦珏擦泪,眉眼间闪过狠戾,“小哑巴,你想以身殉国吗?” 不想。 这是秦珏的答案。 他犹记当时果断摇头,执事露出的满意神情,然后那晚,他吃到了入阁后的第一顿饱饭。而主菜,是死在他手上的那条鱼。 从这日之后,秦珏的杀生任务不断升级。起初,他杀的只是一些小动物,到后来,执事将他关进了猛虎笼中,只留给他一柄短剑,临走之前,他听到执事说:“要么入它腹,要么杀了它。” 笼子咔擦一声上了锁,秦珏握着短剑,看向那只蓄势待发的猛虎,竟不觉得猛虎凶猛,同先前杀的小白兔没什么区别。 那时的秦珏只习了些基本功,武功尽是假把式。他完全是凭借本性和蛮劲,将那头猛虎杀死。听着猛虎最后一声呜咽,他骑在猛虎身上,抽出染满血的短剑,表情木讷,俯下身吸了一口虎血,随后抹抹嘴看向笼外的执事。 执事淡淡地笑了笑,吩咐人打开囚笼。 秦珏浑身鲜血地走出来,执事拍拍他的头,难得柔声道:“做的不错,小家伙。” 秦珏依旧没什么反应。哪怕周围尽是猛虎呼啸,幼童呼救哭喊,以及咀嚼和皮肉撕扯声,他也做不出反应。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整个人跟痴呆了一样。”管安从悲愤中缓过劲来,与秦珏继续聊从前,“若不是执事命我给你洗澡,我还发现不了你是个男人。” “是啊,我那时好像已经不会思考了。”秦珏捏紧袖子,“执事她总是命我杀生,人一旦见了血,心就不受控制了,手总是比心要更快一步。” 管安无奈地扯出一抹笑。 她比秦珏大了五岁,比秦珏入阁要早一批。秦珏经历的,她也经历过,她甚至一
璧合(2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