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是病重,年纪也大了,脑子不复从前清醒,被病痛折磨得浑浑噩噩的时候,唯一害怕的就是死得太干净,独留下她的玉郎一人,孑然一身在这世间。 她还怕,她的玉郎会跟着她一起去了。 毕竟玉郎几年前便与她说过,这世上除了母亲,再无他牵挂的了。 谢母如今想来依旧觉得心口胀痛,所以就算看出谢子迁的阻拦,她仍旧固执地拉着宋云书的手说:“你别怪秀姨说话直,只是有些事秀姨现在不问清楚,再往后怕也没机会了……” 她病重至此,早就没活头了。 眼前从清明再到模糊,她努力地撑着眼皮,容颜秀美的女郎恍惚间与她记忆深处的、十五岁的自己相重合,混淆再分散,最后剩下的是谁,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宋云书瞧出谢母状态不佳,向谢子迁递去一个眼色,一边为谢母擦汗,一边细声道:“如今我家里由我管着一家铺子,身边还有两个小妹,便再无亲眷了。” “原是这样么?”谢母缓缓地眨了眨眼,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宋云书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 谢母似是累极了,慢慢闭上眼:“这样也好,你和玉郎能互相看顾着……” “自当如此,所以我早便邀了子迁来我书铺中做事,”宋云书语调也更轻巧,真怕扰了老人家的倦意,然而她们的手交握得极紧,谢母力气虽不大,她也不敢松开,“秀姨不必担心,好好养病才是。” 可以说是趁人之危,也可以说是趁火打劫。 谢子迁听她如此胡言乱语,脸色不变,只轻飘飘地看她一眼。 奸商宋娘子只当不觉。 谢母没精力注意他们的眉眼官司,听得心下稍暖,又勉力从腕间捋下那支银环,给宋云书套上:“这是好事,只——玉郎脾气倔得很,要是他惹你不高兴了,秀姨替你骂他!” 宋云书再三推拒不成,银环还是挂在了她的腕子上,时不时碰撞着另一只素银镯子,叮叮当当地响。 那银环虽细,光泽却极好,并不是便宜东西。 “拿着就是,不然秀姨就当你是瞧不上这小玩意儿了。”谢母佯怒着拍她的手,又叮嘱谢子迁道,“好好帮衬云娘,不然阿娘饶不了你!” 谢子迁顺从应下:“记下了。” 言尽于此,谢母终究精力有限,须得长时间卧床静养,谢子迁就带着宋云书告退,还被再三嘱托要将她送回府上,才好回来。 谢母对她的喜欢溢于言表,谢子迁看在眼里,面对宋云书时态度终于和缓几分。 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石板缝隙中还残存着前几日的雨水,压得不实的地方,宋云书一着不慎踩上去,便被污水趁机溅上裙摆,惹得女郎下意识惊呼一声。 污水在素色的裙摆上染出灰败的花朵,水渍透过裙摆与亵裤,沁凉入骨。 宋云书低头看了看裙摆,不由得蹙了蹙眉。 前头领路的谢子迁也停了下来,冷清的眸光中映出女郎无奈的神情,只沉吟片刻,便取出一方绢帕送至女郎眼前,轻轻抿住唇瓣。 “擦擦吧。” 宋云书弯着腰稍稍提起裙摆,湿透的布料从腿上移开,凉意散去,循声抬头,对着青年郎君粲然一笑:“谢了。” 说着谢,她并没有接过绢帕,而是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绢帕,捋成长条,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谢子迁自觉地转过身,虽说小巷里人烟寥寥,还是站在了她的身前挡住可能投来的窥探视线。 宋云书方才掀起湿透的裙摆,将绢帕绑在了小腿上,用以隔绝凉意。 再次整理好裙摆,宋云书直起身,恢复温柔婉约的姿态,缓步走到谢子迁的身边,轻柔地道了声:“走吧。” 谢子迁才继续往前。 宋云书和谢母的一番交谈,说起来是个意外,但这种意外让他们俩都难免有些尴尬。 所以宋云书觉得,送她回家什么的完全没必要。 只是,谢子迁的脾性完全符合谢母所言——犟,被嘱托了要送宋云书到家门口,他就真的什么软磨硬泡都听不进去,甚至还跟着宋云书去了布店买布,做到了寸步不离。 宋云书很心累。 谢子迁才主动开了口:“今日之事,多谢女郎。” “小事,我和秀姨本来也投缘。”说起这事,宋云书的心情明媚许多,想了想,将那只银环取了下来,“不过这东西我受不得,你拿回去,别叫秀姨知道。” 她并不通晓金银冶炼技艺,却也晓得在这个年代,成色这样好的银环实在难
第二十四章 所求为何(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