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谭若在他注视下慢慢低下了头,良久听他轻叹道:“我今日才知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谭若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没头没脑地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对别人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却对自己和身边人的事情不大明白。” “什么意思?” 杨穆笑了笑,没有言语,看样子也不愿意细说。 “您其实挺大度的。”谭若说道。 “大度!我母亲刚过世那几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连做梦都想着给母亲报仇,后来经历事多了也就慢慢淡了。” 杨穆看向远处,回忆起过往,仿佛又回到那个遥远的虚空之中。 “我母亲的悲剧从她家族沦落时就开始了,她本无辜,却因为外祖入狱被迫入了青楼,从那以后,她的生活说要很好基本上就是侥幸。” “可你外祖是被诬陷的,你后来不是也给他平冤昭雪了吗?那些贪官污吏真是该杀。”谭若为其打抱不平。 “我外祖没有贪墨,这件事上他自然是被冤枉诬陷。但宦海沉浮,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多少人忘记圣人教诲和为国为民初衷,沉溺于泥潭不自拔,又有几人敢说自己完全清白。” 谭若闻言一惊,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么认识,一般人为尊者讳,总是通陈别人无耻,直述自家清白。 “只是我母亲对外祖之事毫不知情,何其无辜。有人说千金小姐享受了荣华富贵,也理应承担锒铛入狱的后果,可人难道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杨穆幽幽叹道。 谭若想起杜艳,她身为知府千金,虽然养尊处优,可她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父亲锒铛入狱,被株连罚没青楼,又何其无辜。 “我父亲娶了夫人,却一直念着我母亲,后来赎她出来,纳她为妾,一直爱她护她,夫人一直恨恨不平,说起来她虽然可恨,却也不过是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可怜妇人罢了。” “父亲爱母亲,却囿于身份,不愿娶她为妻,纳她为妾却又让她被夫人欺辱,既然不能完全护她,又何必再去找她,为何不放手,也许会有别的机缘。”杨穆有点恨恨道。 女子在家从父,出家从夫,杨穆母亲这是接连不顺。 谭若感觉到他的心情起伏波动,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说话,等他慢慢平复下来,斟酌一下语句安慰他。 “你父亲爱你母亲,你母亲也爱你父亲,就算为妾也想和他在一起,再说她还有了你,纵然后来出了意外,那也是大家都没想到。” 杨穆轻哼一声,“你一个姑娘家哪里会知道这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看过听过一些,再说很多话本里面都是这样写的。” 话本?杨穆很想翻个白眼,压根就不应该和她说那么多。 看他一脸不信,谭若这下也不服了,“怎么!您和绿腰姑娘不就像您爹娘一样吗!” 刚说完谭若就有点懵了,忽然反应过来,下意识捂紧嘴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为什么屡次在他面前口无遮拦。 杨穆刹那间变得冰冷,她知道说错话了,懊恼不已,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您和绿腰姑娘不会像您爹娘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们还是像您爹娘,但是您们俩肯定会白头偕老。”终于把话给说圆溜了。 杨穆的脸色这下更冷更青了,整个人像从冰窖里刚出来一般。谭若不知哪儿又得罪了这位主了。 自己虽然不应该说这话,可这也是被他激的,再说也没说错,还祝福他们来着,怎么这么难交流。 他看了她很久,见她有点局促不安地微微低头,双手绞在一起,眼睫毛一根一根,掩住了美丽灵动的大眼睛,可爱的鼻子小巧秀气,红润的嘴唇,有时说话深思熟虑,有时却是一时冲动。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家人的好姐妹,是才俊的心上人,她在众人的爱护中长大,又爱护着众人。 她有时宅心仁厚,有时机智灵巧,有时善解人意,有时却直率坦诚。 “我受人所托,照顾绿腰一二,与她并无真正瓜葛。”杨穆淡淡解释道。 啊?谭若听到此言抬起头来,看了看他。 “你看我这样子,还要纳妾,难道以后还要让子女重蹈我的覆辙不成。”杨穆苦笑道。 “是我不了解,误解你了。”谭若想起他的经历,想起出来有段时间,“她们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这出戏还有点时间。对了,你曾经说你表姐想见我,今日她也在,择日不如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