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唐正来的卢植家中,书中疑惑尽释后,又想起报信日期一事,小心地问道:“卢公,我有一问,不知是否当问……” “但说无妨。” “敢问卢公,去年鲜卑寇边一事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到的洛阳?” “去年?”卢植思索了一下,“我记得是十一月二十二日吧?二十三日之时,陛下便召集朝会,任我为北中郎将。得令之后便立刻赶往代郡。怎么了?” 唐正听闻满脸疑惑:“怎么会呢?以紧急军令的速度,从代郡到洛阳,五日时间便够。若路有阻碍,七日时间总够。怎么可能会是二十二日到的洛阳?” 卢植闻言目光一凝,本能地感觉事有不对:“你是何日传此消息?” “我等于十一月七日盗得密信,之后便立刻将信送至昔日代郡郡守王泽王季道处,由他遣人送往洛阳。” 卢植捋着胡须思考了一下,而后猛地一拍桌子,恨道:“王泽王季道!” “此事出在了王泽王季道处?” “除了他还有谁?” “可……他为何会如此?” 卢植意味深长地看着唐正:“政绩是需要对比的!” 唐正琢磨了片刻,猛然惊醒:若他按军令的速度快速送到洛阳,而后洛阳再下令到地方,之后地方再召集郡兵对抗南下的鲜卑,时间是勉强够的。但他又能得到什么?只有一个报信守土之功。 而他拖一些时间的话,此信晚一点到洛阳,那么军令就会晚到地方,而地方自然就无法有效集结兵力对抗鲜卑。 如此,去年十二月之战的结果就是代郡大胜,其余诸郡均受挫。这么一来,在边郡都知晓寇边事宜的情况下,代郡郡守王泽的“能力”就凸显了出来——王泽入洛阳为议郎自然理所当然。 不仅他不仅有报信守土之功,而且政绩突出! “可来得这么晚,他的报信的政绩是如何凸显出来的?” “十一月二十二日是一个很关键且特殊的日期。若早了,诸边郡能反应过来,就凸显不了他。若晚了,我等便知道这消息没有用处,他的功绩就会大打折扣。而这个日期刚刚好! “我等算来,从此开始刚好可以集结兵力对抗鲜卑,可……一旦付诸实际……唉……”卢植摇头一叹,“昔日,我也犯了此错,以致使张校尉、李部尉,以及三千汉卒败于南岸呐……” 说到这里,唐正也算明白了,这王泽打的就是一個时间差。洛阳方面认为时间够,但实际上却差许多。而王泽就是从此取利。 这与后面颇为相似:领导以为的效率和实际的效率总会差许多。 “他怎敢如此?他不怕陛下察觉吗?其余诸郡死伤无数,他就不内疚吗?” 唐正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燃起无名之火。他拼了老命救下数城百姓,但转眼就就被王泽此人从别处送了出去,用他们的骸骨铺成了从代郡到洛阳的坦途——此贼当诛! “如何察觉?你当时不过一介白身,你送来此信,他作为郡守,查实其真伪理所应该,路上再耽搁一两日,这些时间就出来了。” 即便卢植对其也极为恼火,但此人做此事之时没有留下什么尾巴,而且时间也过了太久了,所以他对王泽也没什么办法。 唐正一脸懊悔:“早知此贼心肠如此狠辣,我就该亲自送信雒阳!” “此事已了,再懊悔也无有用处。” 唐正即便听卢植说,此事做得很干净,但还是心怀希望,问道:“不能将其定罪吗?” “很难,我只有紧盯着他,以防日后。” “唉……既如此,卢公,那我便先告辞了。”唐正面色一黯,只觉得他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万千布衣之身家性命竟然被一人葬送——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调回洛阳!何其狠辣! 这就是官!现在的官! 得知王泽之事后,唐正有心诛杀此子,但却无能为力。 之后的日子中,唐正的生活便平静了下来。每日履职之后便与李俊、华易、张辽三人读书写字,习骑练武。有问题则互帮互助,解答不了再拿去找卢植询问。 休沐之时又与刘洪等算友讨论学术,重新编撰算书。另外,算友圈中又被刘洪请来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郑玄郑康成。 除此之外,每月又会给凉州徐荣、益州父母、常山赵云、泰山颍川诸友写信联络感情。 日子过得极为舒适,——但这也是暴风雨前仅剩的平静罢了。 光和六年十二月 天寒,鲜卑再寇边,刘宏大怒:“三年前,檀石槐大败代郡,为何现在的边郡还是不能胜之?啊?除卢卿之外,你们就打不过他们吗?” 刘宏大怒,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他怒火中烧,恨道:“朕欲对鲜卑用兵。” 诸公听得刘宏之话,纷纷诧异地看着他,立马有人出言劝阻:“陛下,怒而兴兵乃是大忌,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幽并二州刚被鲜卑所掠,其当务之急是安抚幽并黔首,用兵之事当容后再议。” “陛下……” 朝堂之上,反对之声不绝于耳,刘宏听闻只觉心中更加窝火。 他看向曾大胜鲜卑的卢植:“卢卿以为如何?” “当务之急是安抚黔首运粮赈灾,兴兵之事当容后再议。” 刘宏见卢植也不赞同,便看向一旁的张让:“常侍,你认为如何?” 不待张让回答,就有人道:“阉宦焉知兵事?” 张让一脸惶恐:“陛下英明神武,奴婢在陛下身旁只觉高山仰止,且自三年前被批不知兵事之后便常看兵书,如今也算略有所获。” “那常侍以为如何?”